《长生劫》第29章


飞弹出去。他急欲脱身,也不吝惜毒物珍贵,满拟江彬难逃毒手,对方只是一扫衣袖,各种毒物便被他阴寒之极的袖风拂得无影无踪,但觉忽如裸身置于冰天雪地,酷寒得猛一个激灵,同时手上一空,铁盒也被对方取走。 
他大惊失色,忽然自心底生出强烈的恐惧——江彬才是真正的深藏不露!他没有逃,倒不完全是舍不得宝物,而是突然明白,自己根本逃不掉! 
江彬一双瘦硬的手打开了铁盒,手上倾侧,盒中物事跌落在地,却是三小片石块。马太平面如土色,身上如中恶寒抖之不休。到手的权势富贵和女儿的性命换来的竟是这样的物事!他自觉荒谬,忍不住嘿嘿笑了起来,笑得流出了眼泪,笑得手心掐出了血。 
江彬叹息一声,道:“江浪与姓林的姑娘相互爱恋你是亲见,我相信江浪为了她会不惜一切,却不相信他会将宝物交给马姑娘,你这么精明老练之人竟没有想到么?定是你一听‘长生不老’便就迷糊了。可惜啊,欲求长生,却落得死在眼前。” 
马太平双膝一曲,跪倒在地,满脸乞怜哀恳,求道:“将军饶命,将军饶命!”江彬不为所动,眼神中煞气大浓。马太平忽然望向他身后,叫道:“江浪救我!” 
江彬回头看去,马太平已纵起身来,半空中正自暗喜,忽然背上剧痛,宛如被冰山砸中,啪嗒一声,身不由己跌下地来。他口中鲜血狂涌,淌到地上,稠稠的竟有凝结之像。 
江彬缓缓道:“你这厮当真可恶。”声音又轻又冷,就如幽冥地狱中吹出的微风。马太平神志渐失,勉强瞪大了眼,拼力道:“你……到底是……谁?”江彬口中轻轻吐出几个字来,马太平“咯”的一笑,又叹了口气,嘲讽道:“原来……难怪……不……冤……”鲜血不绝而涌,似乎全身的血液都要从他嘴里流尽。 
江彬淡淡瞧着渐渐死去的马太平,轻轻道:“我辈凡人尽皆畏死,若能长生不死,的确令人心动,只是你不知道,如此福分并非你所能承受,长生不老的人只能是我,必须是我!” 
他抬头望向空中,明月清辉映照着他异光炯炯的双眸,似乎使他充满了神秘莫测的力量。“江浪,江浪,你当真逃得掉么?”他喃喃低语。 
八、生死与共 
已是第三日的黄昏,江浪背倚着一块歪斜的石碑,眼望着天际残晖,提起许久未曾离手的酒坛又狠狠喝下一口。他又有点醉意了,一些酒水从两边嘴角溢出,流过胡茬密密的下巴。荒草疯长,怪树里鸦鸣阵阵,残晖如迷梦,给这片大大小小的乱坟包涂上了一层荒谬的艳色。 
这些天来,他同林烟翠就躲在这片乱葬岗中养息,她虚弱的身体已经复原,他双腕的伤也已愈合。那晚他没杀朱厚照,不管他有没有意识到,活在王化社会里的人,内心毕竟还是有所禁忌的。那时他带走了林烟翠,却没有带走马惜香,她的尸身冰冷、僵硬而格外沉重,他实在分身乏术,但他内心知道,他是因为害怕!“我宁可死,也不愿你为了我而令我失望!”九九说这话时那种平静而决绝的力量令他害怕,他怎么敢让她知道,是他欺骗在先,才让无辜的马惜香惨死于生父之手呢?他原本多么痛恨汤逸臣,这些时日就有多么痛恨自己,原来自己活得并不是想象中那么理直气壮! 
“吃饭了。”林烟翠来到面前,递给他一只烤得金黄的乌鸦。他冒着风险弄了几坛酒,这几天就是就着她烤的鸦肉过来的。 
他接过来咬了一口,嚼了嚼胡乱咽下,忽然笑道:“这乌鸦吃惯了死人肉,哪想到今天也会被人所吃,它葬在我肚子里,却不知将来我们死后会葬在哪里。”林烟翠在他身边坐下,轻笑道:“我么,我只愿葬在你心里,让你轮回几世,心里也是记得我。” 见他这几日来郁闷颓唐,她不免加意温柔。 
江浪道:“九九,人死了,真的会有来世么?”林烟翠抿了抿嘴,看着这落日荒坟的景致,也不觉有些感叹,道:“谁知道呢,所以世人这才怕死吧。我却是个亡命之徒,只要活着的日子能同你相守度过,也就知足了。” 
江浪精神一振,嘲笑道:“你呀,只怕是要杀尽天下恶人,这才知足呢。”林烟翠沉吟道:“有时我也自问,我杀人良多,到底该是不该,或许,你也觉得我太过心狠手辣,可是我没有办法,只要看到、听到恶人恶行,我就愤怒痛恨无法自制,对付欺凌妇孺之人,我下手尤不容情。库钞街上小凤惨遭凌辱那一回,二十几个围观者被我刺瞎双眼,永陷黑暗,可是,我就是恨他们麻木不仁的模样,恨他们竟能看得下这样的热闹!我早想明白了,如果真有地狱,我死后一定会下地狱,如果真有来生,来生我肯定不能托生成人,可是这世道豺狼横行恶狗当道,世人昏昏德行沉沦,我顾不得死后,顾不得来生了。” 
江浪放开酒坛,伸手握住了她的手,笑道:“你就像一柄剑,剑有双锋,一侧要人命,一侧抱不平,正因如此,才叫我一见钟情、再见倾心,只好今生从一而终。”顿了一顿,正色道,“九九你放心,我不会再让你失望了,好男儿百炼成钢,我一定做天下男子的楷模。” 
林烟翠嫣然一笑,笑颜如花,映得这荒山野坟地也光鲜起来,说道:“我本来觉得,你诸般都好,只是有时油嘴滑舌未免不太正经,看你闷了这几日,我才知道,原来你油嘴滑舌倒是好的。” 
江浪怪笑一声,道:“你又没试,怎知这油嘴滑舌好与不好?”高高撅起了嘴,便凑过去亲她的嘴。她伸手按住他嘴脸,他就势在她手心亲吻起来,她痒不可耐,咯咯而笑。 
暮色四合,坟山凄迷,二人心中都是暖洋洋的,尤其江浪终于抛开愧疚自唾之情,心头更觉光明。山月如钩,蓝天深澈,二人相偎相依,均觉有情之间,生死亦不足道。 
正自醺醉,林烟翠笑道:“坏小子,捏我脚干什么?”她头靠住江浪臂膀,秀目轻阖,若娇若嗔。江浪也自闭着双眼,闻言一怔,他一手搂她腰,一手握她手,哪来第三只手捏她脚?他蓦地睁眼,但见她身侧一座土坟里无声无息爬出来一个人,乱发遮住了颜面,昏暗中瞧不清楚,只觉枯瘦异常,伸长了一条细如干柴的手臂,那只鬼爪似的手正在摸索她右脚。 
这一惊简直毛发倒竖,江浪一声怪叫,手掌一挥,劲气如刀,将那鬼手齐肩斩下。那人形下半身仍在坟中,断臂后“哧”的一声飞快缩进坟去,那斩下的鬼手竟仍在搔她的纤足。林烟翠听得动静,也已睁开眼来,这时连声惊叫,右脚乱踢,终于把那鬼手抖了下来,那鬼手掉在草丛中,乱草簌簌,显见仍在抓动。 
江浪素来并不信神信鬼,大了胆子,将那鬼手拾起。鬼手入手甚轻,肉干皮皱,断处无血,明明便是干尸,只是手腕、手肘关节处插了一枚短而粗的竹针,他拔下竹针,鬼手顿时蜷曲不动。他又惊又奇,笑道:“我以为当真有鬼,原来这干尸是这竹针作怪!”举着鬼手往林烟翠面前一晃。 
林烟翠“啊”的一声,身子往后一缩,叫道:“快扔了那脏东西!”江浪笑道:“斩月刀杀人无数,怎也怕起死人来?”林烟翠嗔道:“斩月刀杀的跟这鬼物一样么?” 
江浪笑道:“我倒要看看是什么鬼!”大喝一声:“出来!”手刀含五成内力劈去,先前那干尸出没的土坟应势而开,飞起两大块草皮和一些竹篾架子。他微微一怔,大叫道:“假坟!”随即想起,这假坟处原来好像是个小坑。他同九九歇宿于乱葬岗高处的一株大树下,他只在下午才来这阴凉的坟窝里喝一阵闷酒,难怪自己今儿又来此处时,隐隐有些异样之感,却是因为这坟窝里冒出了假坟,地理位置不免有些变化,只是若不特别留心,却也不易察觉。 
他劈开假坟,坟中却是空的,并无半具尸骸,坟底有个小小洞穴,不知通向何处,一条细细黑烟从洞穴深处缓缓飘摇上升。他大感好奇,咦了一声,走过去察看。林烟翠原本神色怔忡,若有所思,这时忽现恍然焦急之色,急叫道:“站住!” 
江浪听她声音特异,站定了瞧着她道:“怎么了?”林烟翠道:“这是一个阵法,阵眼就是你劈开的这座假坟,阵势很快便会发动,你退回来!” 
江浪这时已站在了假坟边,见她郑重异常,便依言向她走去。他走到假坟时只用了三步,这时走了三步之后,却见她仍在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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