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衣行》第45章


青云楼的人若不说,慕容盛定然追不来了。
此一别,便是永别了吧。她终于能回到建康城,见到久违的至亲和族人——
“前方的商队,拦下来。”
一个多月的相处,已然是相当熟悉的声音了。谢幼安心中一惊,忙掀开帘子,往外看去竟然真的是慕容盛!
骑兵很快追上他们,形成了包抄之势。商队有人暗道不好,有人却是一头雾水。谢幼安慌乱且不明白,怎么会追来的那么快,简直就像是青云楼出卖了她。
慕容盛冷笑道:“是要我亲自找,还是你自己出来?”
谢幼安抓皱了衣角,抿了抿唇,起身下了马车。留下了一根银簪。
“带走。”众人不明所以。
“那青云楼的人,为何要帮你?”
“不关旁人的事,卢家女郎喝醉了,我发觉隔壁有暗间可走。又以银簪相换,让那商队带我离城。”
“可知等卢微嘉醒了,你的谎话半句瞒不住。”
“非谎话。”谢幼安皱眉,实是匆忙破绽百出。也只能求卢微嘉醒来后不记事。
他分明是不信,却不再问下去,只是道:“为何偏要离燕?”谢幼安却连这个也无法回答,她是晋人,自然是要回晋朝啊。
她道:“殿下,我乃晋人。”
“不曾拘你自由,便是让你晋朝暗通?”他语气隐含恼怒,有种被背叛之愤恨无力,“一路抓到的晋人暗哨,我要好好审问才可。”她不知道自己身后还有暗卫随行。
也不知他能否顺着这条线查下去,将她的身份,和青云楼的底细彻底摸透。心中怒气慌乱也压抑不住。
她冷冷地道:“此处桑葚甘香,鸱鸮革响。百年前亦是我晋朝之地,陈郡之地更是我本源乡土,我怎会不喜欢这里。”
翩彼飞阢郑澄疑|l,怀我好音。这是出自毛诗食葚篇。意思是怀夷到鲁国朝拜,受到鲁国款待,并向鲁国表示臣服。
慕容盛不笨,当然听得出她话中有话,冷笑道:“你当此处是哪儿?你以为自己是谁?”说完拂袖而去,话中之意,是绝不肯轻易放过她了。
如此之处境还敢出言相激,真是不智。
她闭目,平息心中着慌乱和愤懑,但求她的身份不被发现。青云楼应当不会出卖她,她亦没有留下什么明显证据,慕容盛查不出来的。
护送她的暗卫,也定然不知晓什么。也只能这般希翼。
慢慢理清思路,这才真正暗悔不该激怒慕容盛,就怕慕容盛打算至此关着她。总之费劲扬名,便是为了青云楼的楼主能留意她,好让陆恒确定她的安危。
一番深思熟虑后,她走出营帐道:“带我去见将军。”
“将军说不让女郎离开半步。”
果然,谢幼安想了想:“请转告将军,我有要事相禀。”
要趁慕容盛还未决定怎样处置她前,尽快改过挽回一些。
“是。”侍卫很快应道。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他冷声道。本不欲理睬她,但处理完军务后,鬼差神使地又踏了进来。心里想着,且先看她要怎么说。
“若不出我所料,尊君该归国了。”
慕容盛没想到她会说这个,他的父亲慕容宝留在兖州,自然不会是陆恒的对手。便道:“揣测之言罢了,就算回燕又如何?”
“尊君回燕,殿下便无需专心粮草之事,淑安愿为殿下谋划!”
慕容盛一瞬惊讶,嘲讽地笑道:“便是借天大的胆,我也不敢用一个随时可叛之人。”
“在燕国殿下是我的唯一靠山。”谢幼安知他喜欢听什么,便投其所好地道:“我为殿下献计亦从来绝无二心,为何不敢用。”
他冷笑道:“如此献殷勤,又有何预谋?”
“我的学堂不能关啊。”
慕容盛闻言眉头微松,道:“我还没想好怎样处置你,好好待着!”
晋燕还在交战,她哪可能真的绝无二心。
翌日谢幼安刚出营帐,便见有个面生的郎君在外,似乎在等待她。
“郎君在等何人?”谢幼安道。
“我乃范阳卢氏之人,卢微嘉是我同胞阿姊。”他面容清秀,细看眉眼和卢微嘉极为相似。谢幼安行了一礼,问道有何事。
“我今早拜会长乐公,顺道探望下女郎。只是长乐公不让家姊再来拜见。”卢靖衡好奇地道:“女郎何故逃离燕国,若是不欲侍奉长乐公,让家姊把你接来我范阳卢氏客居也成啊。”
谢幼安见此人眼底清澈,便知不是有意挖苦,而是真那么想的。
她还能说什么呢。范阳卢氏能将嫡子养得如此不谙世事,也只能归为士族傲气。
卢微嘉的父亲再溺爱她,能包容其肆意妄为的小错,但作为一族之长,岂能为了小小不知哪儿来的女郎,得罪燕国太子长子慕容盛?
“连累了微嘉,是淑安的错。请郎君替我转达心中歉意。”她深深一揖道。
“无妨无妨。”卢靖衡瞪大了眼,忙惊讶地道。
“卢家郎君在交谈什么?”慕容盛走近前,面无表情地问道。这种不喜的神色,迟钝如卢靖衡都察觉了,忙告退。
“他说了什么?”他问谢幼安道。
“说要把我接去范阳卢氏客居。”谢幼安淡淡地道:“我拒绝了。”
慕容盛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作者有话要说: 弱弱地问一句,有人喜欢慕容盛吗?
☆、去都城
过了两日,慕容盛似乎是气消了。
“殿下有何烦恼,不如讲给淑安听听,也好微殿下谋划。”他在营帐内来回踱步,明显是有难事。
“我手下谋士众多,何须你来费心。” 到了门前,还要扭捏。
谢幼安笑道:“钟会写了本书,很想拿给嵇康看看。但到了嵇康家门前又怕他质疑问难,怀里揣着书又不敢拿出,就在门外远远地把书扔了进去,然后转身撒腿就跑。”
说完慕容盛也笑了,道:“你知道的典故倒是多,也不知是不是特意编出来骗我。”
“不说便罢了。”
“也无甚么大事,便是我父塞了个士人给我,让我珍惜人才,提拔于他。”
“他做错事了?”提拔个士人何必为难。
慕容盛摇头道:“我觉得此人非事干之才,提拔到我军营里能做什么?此人你也见过,卢家的衡靖。”
谢幼安喔了声,悠悠地道:“他如松树子,虽非不楚楚可怜,但永无栋梁之用。”
“这个说法有意思。”慕容盛颔首道:“的确相貌才情皆可,却无栋梁之用。据说他清谈的也极好,便请去学宫充当门面,做个博士还成。”
“殿下这不都决定了?”
“方才决定了的。”慕容盛忽然笑道:“你前几日问难崔博士,使他才名大毁啊。说不定连我也一同记恨上了。”
“我正常问难而已,直些说也没什么不妥吧,难不成问难也要照顾好其薄面,言辞宛转,耐心教他们何为老庄不成?”
慕容盛忍了忍,唇角还是弯了弯,道:“你的耐心留着教导孩子吧。”
“正这个道理。”谢幼安很快颔首。他终是绷不住笑了,又叹了一息道:“经你这么一闹,崔博士去不了都城授课。倒不如换你去讲学,妙否?”
“妙极了,将军若不怕群儒舌战你一人,横梁柱上的血迹流淌三尺。”谢幼安面无表情地道。
慕容盛竟然想了想,认真地道:“那我还是怕的。”
谢幼安斜睨了他一眼,不再说话。
“不是喜欢玄辩?你去不了学宫讲学,但能去问难啊。”
谢幼安想了想,道:“殿下若有这雅兴,尽管自己问难去。”随便猜猜,便知慕容盛想拿她当剑使,也不知学宫里哪位博士惹他不顺。
“我便是想要前去问难,也不晓精妙玄言,不及你这般才学。”
“我观殿下有些小才,稍加研习清言,便能胜过一般名士。”
“能胜过你否?”
谢幼安微笑,摇头道:“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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