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衣行》第47章


“秀色可餐,不食也饱矣。”话是那么说,她执起筷子,夹了快“捣珍”
这是由牛羊麋鹿等里脊肉,取出筋腱,煮熟打烂成泥。入口而化,肉嫩如水般细滑,鲜而不腥。仆役端上来的李子酒,更是清澈透明,扑面而来酒的醇香和李子的气味。
谢幼安尝了一口,不由佩服道:“殿下哪里找来的店,如此厉害。”
慕容盛以为是菜肴不错,博得她一笑百金亦值。
“这儿的甘膋最稀奇。”他指着那碗稠稠的东西,又不自禁赞了句道:“你能认得甘膋也不容易。为了制这道菜,店家专门派人去捉了条野狼回来。”
谢幼安听他话试了点,鲜是鲜,但带着腥味她不喜欢。慕容盛便拿走放在一旁,撤得远远的。
“真是奢侈昏庸。”想了想这些菜肴的花费,谢幼安轻叹了句。
慕容盛当做没听见,道:“你不到二十,为何如此博学?”
谢幼安真的认真地想了想。她其实也没料到为何北燕的士人,如此才疏学浅。似乎清谈浅显,没有江左名士的博古通今,也没有大儒的满腹经纶。
“大抵家中有藏书,看的书多些。”她道。
“也对,宫中那些博士多觉谈嚼不烂,专通一经便可,你莫不是五经都擅?”
谢幼安抿了口酒,巧笑倩兮道:“不敢,粗通五经罢了。”慕容盛一愣没有说话。常人略通两经便足以傲人,他原是随意聊着的,却没想到谢幼安给他这样的回答。
他藏着眸中深深惊讶,轻描淡写地笑道:“想不到,我可捡到了个宝。”
见谢幼安眸子渐渐露出醉意,他便也开始喝酒。
“在晋朝女郎读完诗经还不算有才?为何还要参研五经?”他不着痕迹地试探,谢幼安诚恳地回答:“旁人是如何不清楚,我诗经幼年便学完了,只能多看点别的。”
她知道自己酒力不行,再喝就没有清醒意识了。便乖乖地将酒盏推开,低头吃菜。
“几岁读的毛诗?”
“三岁。”谢幼安漫不经心应对他的试探,便是全说真话又何妨。
果子酒不是什么烈酒,但才刚两碗下肚,他便觉有些醉醉的。慕容盛心想,他三岁可能还在玩泥巴,“那读完毛诗后学什么?”
“论语。”平日里谢幼安可没那么有问必答。慕容盛问的很随和,是种竭尽全力假装漫不经心,又如同谆谆教导的夫子般:“几岁学完论语啊?”
“三岁半?记不得了。”
“三岁不是才学毛诗?”慕容盛心想,不会已经醉了吧,“那三岁会背哪篇毛诗?”
“毛诗全读过了。”谢幼安斜睨了他一眼。
果然醉了,慕容盛还是耐心地哄道:“不是读,是何时背诵的?”
“既然读过,当然便会背了。”
他惊讶谢幼安语气理所当然,怪不得如此年纪通晓五经,这便是老天爷要赏饭吃啊!
“还有什么想问的?”谢幼安喝下的酒后劲上来,头有些发昏,便想说话集中注意。见慕容盛不说话,索性自言自语起来:“殿下,昔日曹丞相有荀子,符坚有王猛,你们慕容燕骁勇的将士虽然多……”
慕容盛看着谢幼安看似清醒,实则喝懵了的模样,嘴里续续说着国家大事。听了一会儿,忍不住地大笑。
“笑什么?若无能臣相治,不脩德礼,只欲以兵威自强……”她一本正经地在说。
“好好好,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慕容盛笑得双眸弯起,捡了个醉酒后会分析敌国情况的女郎,真是稀罕的紧,“还能走吗,我们出来没带侍从,你莫不是想我背你回去吧?”
睡梦中,谢幼安觉得自己就像大麻袋,被人负在背上,稳稳妥妥的没有颠簸。旁的什么印象都没有了。
作者有话要说: 讲真,要不是好友死站陆恒,或许,或许我都要转CP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离去时
宿醉让谢幼安头疼。这才明白陆恒酿的酒好在那里,入口分明没事什么不同,却不会有这种后劲。“昨夜女郎醉的厉害,是殿下亲自背回来的。”
雁歌一脸喜意的看着她,道:“旁的女郎可没有这种殊荣。”
这话叫谢幼安一阵后怕,昨夜怎么回来的,她果真全无半点印象了。叹息自己酒力浅,谢幼安决意戒酒,省得日后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做了什么不该做的。
“可有人打探我的身份?”她问雁歌道。这般大出风头,她这阵子必然不会平静了。
“多着呢,还有人向殿下索要女郎,统统被殿下拒绝了。”谢幼安知道侍妾地位低微,一般别人出言索要,主人都会给面子送人。慕容盛这般态度,普通姬妾早已感激涕零了。
她心中一时有些烦闷,却又不好说什么。
“为何皱着眉?”慕容盛笑着走进来,雁歌行礼退下。
“昨日我没做什么奇怪的事吧?”谢幼安原只是岔开话题,随口一问,见慕容盛要笑不笑的模样,顿时心里一紧,不会真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什么是不该做的,扯着我的衣领喊郎君?”
谢幼安淡淡地道:“殿下别开玩笑了。”
慕容盛当即冷下脸道:“你昨夜说我燕国若不脩德礼,不日便要亡国,还喊了我三声‘竖子’,此当何罪?”
她半响无语,这还真可能是她说的。
“醉酒之人没了神智,胡言乱语罢了,殿下少见多怪。” 一时口拙,忙更正道:“不,殿下勿怪。”
“原来是我少见多怪。”慕容盛一时没有绷住地扬唇,哭笑不得。
“殿下不去练兵,可是又有什么麻烦事?”谢幼安想要转移话题,于是作出公事公办的样子,说道。
“不单要当女夫子,还真想当我的谋士啊。”
不知道他这话是何意,谢幼安想了想,才道:“以我之才不逊于宫中博士,为何不可为人师?我十岁便可背熟兵书鬼谷子,为何不可为谋士?殿下轻女重男否。”
“怎敢,怎敢,勿要恼怒。”慕容盛忙道:“还记得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殿下有何吩咐?”谢幼安看着他,心中琢磨着。慕容农怕是要班师回朝了,慕容垂已是垂暮之年了,他一死慕容宝便是燕国皇帝。
届时慕容宝自会立嫡子慕容策为太子。
慕容盛一向不得父宠,怕是压抑着难有出头之日。不过战乱之际,变数极大。
慕容盛那双微挑的眸子,目光望着她的眼,低低的说了句,“留在燕国别回晋朝了。”
谢幼安还在想着燕国乱糟糟的事,被他突如其来的话惊到。
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要她怎么可能不回晋朝?
“殿下,我留在这儿会死的。”久久沉默,谢幼安不知为何,不想欺瞒下去,直接道:“无论是兰扬的父亲,或者尊君,乃至燕国陛下,怕都不会容一个晋人女子妖言惑众。”
兰扬是兰汗的女儿,慕容盛的内定妻子。
慕容盛抿着唇,不急着反驳她。
谢幼安继续道:“中山都城多少倾慕殿下的女郎,乃至我间接得罪的权贵,所有喜爱殿下,和与殿下为仇的人,都会对我欲除之而后快。”
她在燕国地位如此卑微,当真是燕巢危幕。
“我的谋士,兰扬动不得,她的父亲或是我的父亲,都动不得。”慕容盛认真地道:“只要你留在燕国,我活一日,便不会有人敢对你如何。”
“殿下一意孤行,是想把王位让给弟弟慕容策?”谢幼安不为所动,淡淡地道:“我听说慕容策空有好皮囊,实则愚笨不堪,怕是镇不住旁人。燕国近才统一,殿下忍心再次四分五裂?”
晋人自古讲究立嫡立长不立贤,庶长子是没有资格继承王位。不过燕国皇帝慕容垂便不是嫡子,且慕容垂最喜欢庶出孙子,清河公慕容会。
思及这个,她又道:“清河公虽也有才干,却为人狂傲,又是庶次子。殿下要将王位让给谁?”
“我便辅佐慕容策,有何不可。”
慕容策是嫡长子,也深得父亲宠爱,现虽年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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