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落江南》第11章

江南曦笑了笑，配合的问道：“后来呢？”
外公喜笑颜开：“你还别说，一下午的时间，愣是让她鼓捣出了几颗像样的糖来。”
“水亮亮的，带点浅绿浅绿，那颜色，可真漂亮。”
他记得那样的颜色，浅浅的绿，有些透明的亮亮的，看起来就很清凉的颜色，吃起来也是很清凉的味道，微甜，带着薄荷独有的清新。他还记得当时的他，是意外的，很意外的。给他糖果的小孩，似乎只是眼熟的院子里的人，从来没交谈过，更不熟，就那么冒冒失失的突然冒出来，递给他几块糖，俏生生的红着脸，比二月的花还要明艳几分。说了句“给你。”却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把糖往他手里一塞，然后……跑了……
只有那几块糖的样子和味道，被他一直记着。
“她很喜欢那个小子？”
有些复杂的情绪，老人却误解了他的意思，笑呵呵的拍了拍他的肩：“小伙子，做人啊要大气些，小孩子嘛，懂什么，都过去好久的事了。我记得当年啊，那个小子搬走的时候，我们家璃儿可是难过了好一阵子呢。”
他点头，哭笑不得：“是，是是……”
外公还在絮絮叨叨的说些什么，而他的思绪已经飘远了。
他努力的在回忆，寻找着记忆里小孩的身影，可是始终只记得她捧着薄荷糖递给他的那个画面，怎么看也看不清那张脸……模模糊糊，像是小孩又不太清楚……
他的人生里过客匆匆，难觅她影踪……
……
？
☆、小时候和小孩
？ 吃过午饭，花璃儿在厨房洗碗，将碗整齐的摆放好，用一边挂着的毛巾擦擦手，转身望进男人注视的眼里。
那样的眼神，带着点探究，又略微有点茫然，深邃的放空的，可是又像是聚焦在她身上，里面全是她招架不住的情绪。
好吧，就算他只是淡淡的一瞥她也会觉得心跳加速招架不住，何况这样专注又认真的看着她呢？！
移开视线，她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傻傻的问了一句：“外公呢？”
“吃过药午睡去了。”男人双手插在兜里，像是闲谈，“你平时经常回来？”
花璃儿还没能领悟过来他之前盯着她的模式是什么意思，脑子里乱乱的想，在厨房这么个地方……闲谈？！
“嗯。”问什么答什么，她还补充说明了一句，“爸妈也是，经常抽空回来。”
厨房空间不大，唯一的出路还被男人堵得死死的，花璃儿莫名的就觉得很有压力。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不自在，江南曦淡淡的收回自己的眼神，往小院子里走。欣长的身姿抬步迈下楼梯，懒懒散散的，但是偏生又走得，怎么说呢，就像是消音的一帧帧慢动作，一举手一投足都是影片视感，出奇的优雅好看。
走出厨房，在小院子里坐下，江南曦扔了个话题出来：“为什么不带外公搬到城里去住？”
那样不是更方便照顾吗？
“外公脾气倔，说什么也不肯搬离老房子。”她找回了几分自在，伸手拿过一边的苹果削起来，“我爸是孤儿，所以我们家的老人只有外公外婆。当初我们搬出去后就想着把外公外婆一起接到城里，可是外婆她那年冬天……没熬的住……去世了……”她顿了顿，像是回忆，带着愁绪和无奈，“外公和外婆的感情很好，他说他不想留外婆一个人，所以一直一个人守着老房子。”
这个家，到处都是外婆的痕迹，外公固执的不愿离去，怎么劝都不听。外公死守着这处小院，也死守着他的爱情。
她叹了口气，细水长流相濡以沫，这就是她的外公外婆的一辈子。
男人没有接话，不难想象两个老人在这院子里相守相依的情景，一辈子就这么过去，说到底是让人羡慕的。
天边出了些小太阳，深深浅浅的光洒在院子里，还有的落在他的肩头，他就这么靠在藤椅上，眯了眯眼睛，走神的想，等他老了会不会也是这样，会有人陪在他身边吗？自嘲的笑了笑，他这样的人，该是孤老一生的啊……天马行空的，又想到了小孩，他倏然睁开了眼，止住自己的念头。
小孩把削好的苹果切成小块儿摆在果盘里递给他，随手拿了一块塞进嘴里，挑了挑眉，瞥见旁边还有洗好没削皮的苹果，伸手拿一个，轻松掰成两半，惬意的吃起来。
嗯，还是大块的吃起来好吃。
花璃儿瞪大了眼睛，愣了几秒后，也有样学样的拿过一个苹果掰，吃奶的劲儿都用上了也没掰开。
男人瞥了她一眼，有些好笑。阳光落在小孩眼底，亮亮的，让他想起了那些薄荷糖。
他看着她有些讪讪的笑着把苹果放回去，拿起小块的吃，愤愤的咬了口，再咬一口，樱桃色的小嘴一张一合，粉粉嫩嫩的，再咬一口，嗯？没了……继续拿下一块……
收回自己的视线，撇去心头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他的目光落在远处：“给我说说小时候的事吧。”
“说说你和我的事儿。”他慢慢的开口，语气很笃定，“虽然我不记得了，但是你肯定记得的，不然，不会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提出那样大胆的提议。”
她是个感情内敛的小孩儿，虽然有那么一点勇气，可是大概在他身上都用光了。
花璃儿“诶”了一声，刚想好的一大堆正常又充满回忆的段子都被粉碎得一干二净，端坐好，整理了一下思绪：“你想听？”
“讲重点。”他不确定自己有太多的耐心听她以第二人的视线讲他小时候的事儿。
……刚刚又想好的一大堆的关于他小时候的光辉事迹又被粉碎得……一干二净……
她在反思自己，她不应该抱有他会耐心听她慢慢回忆童年的想法的。
花璃儿有些尴尬的咳了两声，拿余光偷偷的瞥他，没有看出什么情绪，反而自己的小心脏又扑通扑通的折腾了两下。
“九岁那年，有一次回家路上崴了脚，一个人坐在路边不知道怎么办，就看见你路过，我很早就知道你的，一个院子的大哥哥，漂亮成绩也好。没奢望你会认得我，我以为你会直接走过去的，可是你停了下来，问我怎么了还把我背回了家。”
“十岁那年考试考差了，第一次被爸妈骂，觉得很委屈，想离家出走，走到后山就不敢再走了……”她吐了吐舌头，这种事说起来真的很丢脸，第一次离家出走，背了一大书包的吃的，然后走到后山，就不敢再走了，脑袋里全是大人那些山上有老虎、熊外婆，还有专吃小孩眼睛的、心脏的……各种乱七八糟的……
“一个人躲起来哭，又遇到了你。”当时的她就像是一个人在黑暗里摸索了好久，磕磕绊绊，还要忍着自己内心的恐惧，可突然在她面前就出现了一簇灯火，把她从万丈深渊前带回平地，那种感觉，她一辈子都忘不了。
“是你替我擦了眼泪还把我送回了家……”
她脸上的笑意淡了些，“可是后来你就搬走了，我也搬了家。”
江南曦皱了皱眉头，不动声色的把她的情绪尽收眼底，他有些头疼的往后靠了靠椅子，小孩对他的心思，只怕比他预料的，更早……更重……而且对于她说的事，他完全没有印象……他甚至可以想象自己当初或是顺手或是日行一善的心情才做了那些事。他是院子里的大哥哥，看到有些眼熟的应该是一个院子的小孩，自然是要关心一下的。就是这么简单的事，他做了不知道多少，偏偏小孩上了心。
他还有些烦躁，很久没有这么情绪失控的感觉了……
“都不记得了么？”花璃儿有些失落，不过马上又释然了，那么久的小事了，他怎么会还记得呢……
“不记得了。”话落，又觉得有些不忍，抿了抿嘴补充道，“只记得薄荷糖，很凉，提神醒脑，而且那次考试我发挥不错。”
“诶？”她的眼睛亮了亮，他想起来了？！
“外公告诉我的。”他伸手弹了一下她的额头，“傻。”
是真傻，在他告诉她薄荷糖的故事的时候她就应该告诉他的，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他对她的情绪更理不清了。
“我不傻。”她揉了揉额头，有些赌气的意味，但更多的是陈述事实；“告诉你也没用啊，你不记得我了就是不记得我了。”
“院子里小孩那么多，更何况你本来就不认识我……”
他哑然，确实，他不记得了告诉他也没什么用，而且她，从来都不是会用小时候的情分来束缚他的人。不然早在一开始就用小时候的事来套近乎了，何必一点一点靠近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