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相忘》第11章


靳慕先却自顾自说起了一段往事,“当时年少,我曾问你想与怎样的人共度一生,你说你想和大夫一起生活,这样就可以不用担心锦娘生病了,棉棉,你还记得么?”
苏木棉回过神来,堪堪叹气,伸出手去,一束阳光躺在她的手心,暖意钻进她的骨血里,就那么一瞬间,她想要肚子里这个孩子,还有,那个回答,其实,那时候苏木棉心里写下了另一个答案。
苏木棉握着那束光线,轻轻开口说着那年未说的话:“靳哥哥,若那个人是你,我什么都不在乎,只要是你。”
这几日的就诊,苏木棉坚持要这个孩子,宋颐和也劝不过,只好苦心替她配了一帖新药方子,多番告诉她,不可情绪无常,饮食忌口,苏木棉一一应了,打发果儿送他出府。
苏木棉知道果儿的心思,也把这些日她总是红着双颊欲言又止的模样看在眼里,可是女孩子家总得矜持些,苏木棉又思量着,宋颐和虽说是个稳妥的人,可面上却是冷冷清清不露悲喜的,怕不是个贴心的人,苏木棉只愿自己是多想,多些时日,再作这个媒也不迟。
这头,果儿带着宋颐和出府,她今日特意穿了身新做的衣裳,果绿的颜色,衬得人也愈发显得娇嫩。
宋颐和身量高,步子也快,果儿跟在他后面,望着他的背影,一双眼里尽是痴恋,谁料宋颐和竟忽然转过了身子,果儿面上一红,立即低垂着头。
“果儿姑娘,不必送我了,这路我已是走了多遍了。”宋颐和道。
“不妨事,宋公子,就让果儿陪着你走罢,这是果儿的差事。”果儿想跟他一起走,就好像世上千千万万的夫妻那般。
宋颐和虽不怎么情愿,终究是应了,一路无话,倒有些无趣,他开口道:“果儿姑娘在靳府似乎是有些年头了,想必是个能干的人。”
果儿柔声道:“不过是夫人怜惜我罢了,我这样的女子,在能干又如何,终究是要老大当嫁。”
宋颐和无话与她相对,他生平读过些书,最不喜欢女子把自己当作男人的附庸品,如同自己为疾病所累早逝的娘亲一般成日灶台织补,就此蹉跎了一生。
“宋公子,到了。”果儿提醒他。
“有劳姑娘了,请回吧。”宋颐和说完便与她辞别而去。
果儿转身进了府门,心里不禁想着宋颐和刚刚听见她的话的时候,那片刻的沉默,陷入情爱的女子往往总有着莫名的偏执,果儿回去之后便忍不住翻来覆地去忖度着他的心思,害怕落下每一个他的眼神。
初夏,位于城北郭外的一处农舍,篱笆外有一方水塘,塘中新发了芙蕖,脆生生的绿拥着几支的菡萏,是仿佛能掐出水的嫩粉色。这嫩粉色不甘寂寞地染上了正提着裙裾飞奔而来的姑娘的脸。
“魏爷爷,魏爷爷……”莫轻鸢一路进了院子里,焦急地喊着,她好不容易挨到芸姨有事不在府中不能管着她偷偷出了靳府,到了河边却没见到魏爷爷的船,她那日一夜未归,被芸姨发现了端倪,禁足了好几日。
莫轻鸢刚到那扇木门门口,却听得嘎吱一声,门从里开了,走去一位着青衫的男子。
莫轻鸢定睛一看,惊讶地大声道:“宋,宋大夫,你……”
宋颐和捂住她的嘴,另一只手带上门,把她拉到院子里,“小声些,你魏爷爷昨夜风湿痛了大半宿,托人来告诉了我,这才扎了针睡下,老人家睡眠浅,乖,别吵着了。”宋颐和放开覆在她唇上的手。
苏木棉凭白被他教训一通,嘟嚷着嘴道:“没安好心,你是怎么认识魏爷爷的?”
“那日,你丢下船而走,我可不得一直等着,却等到了魏爷爷来收船,我既答应了你替你爷爷治病,便要做到,对吧,小风筝。”宋颐和突然戏谑地俯身看着她的眼睛,“魏爷爷把与你的故事都讲与我听了。”
宋颐和想起那日,魏爷爷魏施告诉他,这个叫小风筝的姑娘,去年总会没事来坐他的船,因着他年老,许多人便挑那些健壮船夫的船去坐了,只有小风筝每日来坐船与他聊聊天,只因着她自家也是做着一行的缘故,后来过了一个冬,他的身子更是坏了,小风筝没事就替他撑船,赚些零散的银子替他治病。
莫轻鸢恨恨地盯着他,“这会子你全都知道了,就别纠缠我了罢。”说完,转身绕进农舍后面的厨房去了。
宋颐和愣在原地,看到她的眼神里有怒气和些许厌恶的情绪,他在心里懊悔地骂了自己一通,转而去后院寻她去了。
他走近时,正看见莫轻鸢挽起了裤腿,在那方水塘里采荷叶,她逆着光而立,手中的荷叶上有晶莹露珠顺着她的腕骨滑进衣袖里,宋颐和盯着看了一会儿,回过神来时,莫轻鸢已经从塘里出来了,赤着的足覆了些淤泥,衬得一截细细直直的小腿细腻如脂。
“你又来做什么,我要做饭了,你快走罢,没有准备你的份。”莫轻鸢到他面前,才发现自己的小腿全被他看了去,举着荷叶的手上,沾染了泥巴,便作势要往他脸上揩去。
宋颐和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眉眼含笑地凑到她的眼前,鼻尖似乎都要碰在一块了,莫轻鸢感受到他身上带了些药草的香味渐渐包裹住了她,一时间竟然忘记了挣扎,呼吸紊乱地看着他。
谁料下一秒,宋颐和就反握住她的手,就着她手背上的泥,抹在了她小巧而挺直的鼻尖上。待到莫轻鸢反应过来,瞪着一双圆眼睛,不知道怎么骂他时,宋颐和已经转身而去,背着手道:“魏爷爷说留我吃饭,我先去屋子里看看。”
莫轻鸢气得朝他背影大喊起来,宋颐和权当听不见,悠悠然去了。
待到午时,莫轻鸢推门进屋喊饭,只见魏爷爷已经醒了过来,和宋颐和不知谈着什么话题,脸色堆着笑。
见到莫轻鸢进来,魏施笑着道:“小风筝,这位宋大夫真是医术了得,我这老寒腿被他一治,现下竟发起热来了。”
莫轻鸢看着宋颐和一脸高深莫测地看着她,气不打一处来,但面上也陪着笑道:“魏爷爷觉得好那便好,咱们吃饭去吧。”
三人到了后厨,宋颐和看见桌间摆着一只荷叶鸡,黄澄澄的色泽,荷叶清甜和着肉香倒是挑人的胃口。魏施笑着拍拍宋颐和的肩膀,让他坐下,“尝尝我孙女的手艺,也不知道哪里修来的福气,都是身子埋进土里半截的人,还有个孙女来孝敬我。”
宋颐和以笑应他,莫轻鸢一边舀饭,一边道:“魏爷爷,你怎么竟说些这么个话,日子还长着呢。”
“好,好,爷爷不说了,咱们吃饭。”魏施说着,又往宋颐和碗里夹了一筷子菜,三个人热热闹闹倒也吃了一会子,饭后,莫轻鸢收拾了碗筷,又备了些新摘的蔬菜,魏施催着她回家去,宋颐和细细地叮嘱了几句病情之事便也跟着告辞了。

☆、定情
?作者有话要说: 人设已崩坏,补救中
出了农舍,莫轻鸢已先他一步走在前头,宋颐和步子快,三两下便与她并肩走在了一起,莫轻鸢不耐烦地看了看他,抬头盯着湛蓝的天空,光线强烈,她用手盖在眼睛上,懒洋洋道:“你还真是阴魂不散,你的医馆好像不是这条道罢,跟着我做什么。”
“谁说我回医馆,我要去靳府,可不得跟你同路。”宋颐和漫不经心道。
莫轻鸢眯着眼道:“跟你讲不了话了,我可不坐船走,我慢慢地逛回去。”
“行呀,我也随你一齐逛去,反正时候也早。”宋颐和含笑道。
莫轻鸢背着他做了个鬼脸,不同他讲话了,大步朝前跨了几步,谁知道宋颐和总是追上她的步子,莫轻鸢放弃了,正了正神色问他:“那个,宋大夫,魏爷爷他的病到底怎么样了,我离得远,不能时时照看他,你的医馆近些,请你有空便去看看魏爷爷,他无儿无女,有时候连说个话的人也寻不着,哎。”
宋颐和见她难得服软,一张小脸愁眉苦脸地皱着,便也不为难她了,“魏爷爷是我的病人,应当的。”
“我会把药钱和问诊费都一一付给你的。”莫轻鸢沉声道。
“怎么付?去做渡娘么?”宋颐和看着她,“还是别去了罢。”
莫轻鸢撇撇嘴,道:“你少瞧不起我们,我爹爹便是靠一艘船养活了我。”
宋颐和摇摇头,想道:她扮那个男装,还不如不扮,清风如玉般的小公子,倒是更引人注目。他换了个话题问她:“你是怎么到靳府的?”
“自然是用双脚走来的,否则还能怎么来呀。”莫轻鸢嘟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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