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相忘》第20章


“孩子,虽说你和慕先的婚事中间有些差错,可你既然进了靳家的门,如今又添了孩子,就好好地珍惜。”靳延桓正色道,“我此番匆匆回府,思虑良多,与其一直瞒着你,但人多嘴杂,保不齐你那天就知道,所以还不如就告诉你罢。”
苏木棉苍白着嘴唇,双手攥着裙摆,心惊地听着。
“你父亲被剥了官职,太子结党营私的罪名已定下来了,你父亲给下了大狱,在大狱中暴毙身亡,可明眼人都知道,是暗地里有人做了手脚,用你父亲的命顶下全部罪责。”靳延桓一字一句似重锤,砸在苏木棉的心上。
苏木棉为她父亲感到不值,在她娘亲还未逝世前,苏泰呈还只是芝麻小官,他还是那个温润的读书人,会把幼时软软糯糯的苏木棉抱在怀里,一笔一划教她认字写字,把她驮在肩上去摘那三月里的桃花儿。
后来,她娘不在了,本只是苏泰呈早年府中的通房丫头的江慕云坐上了正室的位置,顺带着比她长一岁的苏木槿也夺走了苏泰呈的宠爱,后来的事情,便不堪回想,在江慕云的挑唆下,苏泰呈利用商贾之人的钱财,在官场大肆行贿,一路官职升到了二品,靳延桓便是他利用的商人其中之一,谁知他玩弄权势迷失了心智,卷入太子密谋的案子里,临了也走的不明不白。
苏木棉眨眼间,一行清泪落。原以为早就不会为之心疼的人,当面临这一刻时,还是会伤着心。
靳延桓见她神色悲怆,虽心有,但紧紧蹙着眉继续道:“圣上见你爹畏罪自杀,加之废□□羽暗中在大臣里施压,所以仅仅只下旨抄了没收了你母家的家财,府内亲眷一律流放。”
“流放!多久的事?爹,娘,儿媳求你们帮忙救一个人,我从前的侍女,叫萍儿,她还那样小,那样无辜。”苏木棉起身跪在堂下,苦苦哀求道。
“你这孩子,快起来吧,爱,自你父亲出了那样的事之后,你母家府上大小人口都被押进了京城,听候发落,昨夜已被流放去了蛮荒之地,慕先他已赶去救人,至于你说的那个丫鬟,能否被救,只能看个人造化了。”靳延桓苍劲的嗓音里也染上了凄凉。
苏木棉跌坐在地,心里绷着的弦一下子就断裂了,她眼前一黑,再无知觉,伏倒在地。
再次清醒过来时,苏木棉已回了自己的屋子里,天色晦暗,她想出声,却发现嗓子哑的厉害,牵扯着了肺,于是不适应地干咳了几下,动静不大却引得宋嬷嬷挑了帘子进了寝屋内。
苏木棉见她进来了,清了清嗓子问道:“嬷嬷,慕先可回来了?”
“哎呦,我的少夫人喏,你且躺着,大夫刚刚来瞧过你了,说你气虚心火旺,你在不好好爱惜身子,肚子里的孩子也跟着遭罪呀。”宋嬷嬷走近床榻,扶着她的腰让她躺着,“少夫人你躺了整整一天,少爷今早回来了,风尘仆仆地,听说你病了,来看了你好久,还是夫人来把他劝回去休息的。”
苏木棉心里担忧着,眸光一闪,抓住宋嬷嬷的手,道:“嬷嬷帮我梳洗,我要去见少爷。”
“这不妥呀,少夫人,夫人特意吩咐了不让你出门,好生养着,再说少爷好好的,咱们明日再去罢。”宋嬷嬷眼里的闪躲全被苏木棉看在眼里。
苏木棉坚定着语气道: “嬷嬷莫要拦我,我要去见少爷,夫人责怪起便全推我身上即可。”
宋嬷嬷照顾她这么久是熟知她的性子的,知道拗不过她,只好忧心忡忡地替她梳洗起来。
今夜无月无星,路旁的竹偶尔发出飒飒响声,宋嬷嬷扶着苏木棉的手往靳慕先书房那处住所走去,丫鬟提着灯笼在前头照明。
及到了书房别苑门口,苏木棉嘱咐宋嬷嬷在门口等她,独自进了苑内,靠左的一间偏房亮起了光线,苏木棉立在门外,其实屋内将会有什么人,她心里早就清楚了,只是这一刻真正听见那个人的声音时,苏木棉准备推门的手,就那样硬生生地停在了半空。
“慕先哥哥,你别走,槿儿好害怕,我身上的伤口又疼起来了。”甜腻的嗓音自屋内传来,苏木棉不由得握紧了手,那是苏木槿的声音,曾经无数次嘲讽她,冷言冷语地指使她,粉唇启合间,就能让她原本艰难的日子再次雪上加霜。
屋内,靳慕先被她一双玉臂环抱住了腰,苏木槿正嘤嘤地哭诉,“慕先哥哥,我没了爹娘,今后可该怎么办?”
“没事的,你是木棉的姐姐,靳府也是你的半个家。”靳慕先安慰道,他匆匆回来,却听说苏木棉晕倒了,想着自己的承诺,只想着去看看她。无奈的是苏木槿这头惊吓过度,使他脱不开身。
苏木槿听闻他的话,蓦地放开了他,一双杏眼眸光潋滟委屈地低语道:“慕先哥哥这是与槿儿生分了么?难道你已经忘了我们之间那些缱绻情字?”
面对她的质问,靳慕先说不出话来,他总觉得与苏木槿从信里走到现实中来,那些内心的悸动一下子竟然变得虚无起来。
苏木槿见他神情犹豫起来,眨了眨眼,泪水便坠落,“慕先哥哥还在怨我为什么没有嫁给你,还跟太子订了婚,慕先哥哥,你相信我,身为女儿在家从父,我不得不听从父母之命,半点由不得自己啊,当初我抵死不从,娘亲以死相逼,我也是没法子了,如今又出了这样的事,我本是没脸再见你的,可是,慕先哥哥我心里只有你,所以哪怕背负骂名,苟且活下来,我也要跟你解释。”
靳慕先蹙着眉,心疼地擦干她的眼泪,轻抚着她瘦削的肩,“槿儿,我相信你,你先好生歇着。”
门外的苏木棉再也听不下去了,靳慕先的身影透过烛光映在窗户纸上,可惜他怀里拥着的人却是他人,苏木棉忌惮着苏木槿诡计多端,如若她贸然闯进去揭穿苏木槿的满口谎言,恐怕对自己不利,于是她转身离去,背影寂寥。

☆、心计
? 等在苑门口的宋嬷嬷见她垂着眼眸缓步而出,上前扶着她,担心道:“少夫人您……”
苏木棉松开紧抿着的嘴唇,淡淡道:“嬷嬷,咱们回去罢。”
“哎,咱们回去罢。”宋嬷嬷隔着苏木棉的衣料,却还是感受到了她肌肤冰凉一片。
踏进别苑门,苏木棉沉默地进了屋子里,她看见圆桌上有冷掉的茶,也不管什么了,斟了一盏饮了下去。
宋嬷嬷见状,忙去拦她,“少夫人,别喝这个,容易凉着胃,我去给你热点粥来。”
苏木棉站起身,对宋嬷嬷摆摆手,进了寝屋内。
宋嬷嬷摇摇头,自言自语道:“这夫妻俩,真是作孽!”
夜深的时候,苏木棉被身后灼人的温度惊醒了,她听到了靳慕先的气息,熨烫着她的身体。
“是我把你吵醒了么?你的身子怎么这么冰。”靳慕先察觉她醒了过来,伸手环抱着她,顾忌着她的肚子,动作放得很轻,最终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
苏木棉贪恋着他掌心的温暖,心里却清楚得很,他对她的好,一半为了孩子一半是因为愧疚,最终她还是没有转过身去,背对着他道:“大概是褥子有些泛潮罢。”
听到她的话,靳慕先想要说出口的言语全都噎在了心里,对于感情,在他心底如今变得愈来愈模糊了,他看不见苏木棉的脸,所以不知道她正在落泪,像初冬的碎琼,悄无声息地落满山头。
第二日,天光亮时,靳慕先已经不在她身旁了,苏木棉贪念地拥着被子里属于他的余温,隐忍多日的情绪终于控制不住地发泄出来,绣枕一点一点地被沾湿,靳慕先只带走了苏木槿一人回来,她对不起萍儿,自己远离了那个是非之地,却把那个忠心耿耿对她的姑娘留在那里,她终于认清了自己,也许当初她是愿意代替苏木槿嫁给靳慕先,假意是受了威胁,如今却害苦了萍儿生死未卜,苏木棉本是不信神佛之说,当下她却泪眼婆娑地在心里祷告着,若有地狱一说,就让她永受折磨来忏悔罢。
妆匣前,苏木棉抚着自己的眼睛,红肿地连厚粉也盖不住,烦躁地扫乱了妆台。
宋嬷嬷刚刚从门外进来,见她发脾气,放下托盘,连声安慰道:“少夫人莫气,嬷嬷给你拿了东西来,敷一敷便好了。”
苏木棉自知失态,掩了神情,走到圆桌处,宋嬷嬷打开托盘上的青花碗,用一小块素绢,放入盛满液体的碗中浸湿,“少夫人,这暖水里加了一茶勺盐,趁热压一压,便会好一些的。”
话毕,宋嬷嬷净手后仔细地替她按压,待结束后,苏木棉坐回妆台前,照了照铜镜,较之前是好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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