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生活面面观》第754章


虽然她所言一桩一件实实在在摆在那儿,可是谁也不乐意听到家中有这么一个女儿是克父克母的,并且此前谁也没曾往这上面去想过。现下听到邓氏竟给文箐说到这份上,李氏听不惯了,狠狠地截住话茬:“四弟妹,这当口上你少说一句两句,不会有人当你哑巴文箐不过是婚事八字不合,可不是命里与家人犯冲,你莫要咒她。你要是这么想,小心她第一个就克你”
邓氏气得眼大如牛,眼白遮了黑眼瞳。“论顺序来,也不到我”
这话说得,连带着长房那边的人全带进来了。哪里还能安生得了。
彭氏在惊讶过后,替文箐说了一句公道话:“那些事也算不到文箐头上吧。箐儿的八字也不能说是坏,就算与她表哥不合,那也能与其他人家的相合……”
雷氏听得姜氏说文箐的八字问题,说来那些大部分说不合的,大体便是从月份上相合,可时辰上却是不好。只能说文箐出生时,正是两个时辰之交,就看算哪一个了。几位相士从命理说的那些行话,女人们自是半懂不懂,后来还是叫来文签帮着解释,又是举例又是说天命之类的,方才让一众女人约略明白过来。二月生潮,八月水势下降为潮落,男二女八结合,本是好月份,男运升旺女势趋弱,正合古人的男强女弱之态。可是不巧的是文箐出生的日子与时辰一结合,则是女压男,只是八月十六辰时是落潮最强之势,而沈颛的生辰为息潮之际,由此大不妥。
文筜难以接这个事实,替四姐打抱不平。“那些相士所言,不也有些人说相合吗?颛表哥不娶四姐,那换个人难道就行了?那个智信大师说他甚么痴心嗔念执着太深,不是非得出家吗?怎的沈家人就只信前半句,不信后半句了。要我说,他既为了保命,出家才是个干净呢。”
她这句话说出来时,文箮文笒才想到了先前忘了问沈颛是如何想的。不过也懒得问了,事已至此,还有何必要问他的?
只有文简固执地问姜氏:“大舅姆,那大表哥怎么办?他要娶谁家来?”先前他一个劲儿问姐姐,不嫁表哥那要嫁给谁去?如今却是反过来问沈颛又能娶谁?
姜氏伤心,不能言。
姜氏对着文箐一脸掏心掏肺地凄然道:“这事儿,都是舅姆作主,与你大表哥无关,你大表哥现下还被蒙在鼓里……你莫怨他,他要是晓得了,还不知如何伤心呢……”
文箐愣住了。原来姜氏奉沈母之命过来,竟是瞒着当事人,来个先斩后奏,到时让沈颛无力挽回,一时之半日,突然觉得沈颛太可怜了,不仅是被自己拒婚,最后还没其祖母与母亲及其他长辈等一干人暗中设计……她有些伤感起来,愧意陡增。“箐儿这些年得大表哥爱怜,已是十分有幸了。只赖箐儿命不好,与大表哥只有亲戚缘份,不曾修得这一世夫妻缘份,大表哥的命里佳人必有他人……时日一长,大表哥定然就会慢慢忘却这桩旧事的。”
既然要退还信物,文箐打开了箱笼,慎重地取出来,慢慢递到姜氏面前。
以前,沈贞吉带沈颛来拜见周叙,正式提亲送了一套棋子于周叙,其中一枚还曾滚落在文箐脚边,后来周叙将棋给了文箐;而文箐送周叙的砚,亦转到了沈颛手中。文筵曾说,四妹与沈颛这是棋砚之好。
姜氏不接,道:“如今,家中除了一幅画,也就这棋还能拿得出手……箐儿,这棋你就留下来吧,当作你表哥送你的生辰礼物。”
文箐一听,当然不同意。这既然作为信物送来的,哪能自己昧下了。“表哥诗书棋画,样样皆好,这棋子本是表哥心头之好,放在我这里也没人会下,倒是浪费。改日表哥必能寻得彗眼识棋的嫂子……”
姜氏只当她是睹物伤人,她自个儿看着这棋,已然伤心不已。“你送给你表哥的那砚台,却是被你表哥锁着的,一直舍不得用,他姐夫当日来家,也曾问过,他都不乐意取出来给姐夫一瞧。原来还想着待你们成亲,日后一个研墨,一个作画,相亲相爱。颛儿时时捧出来细细摩娑,这会儿,这会儿……”
这会儿既要瞒着沈颛,那砚台却是一时不能拿出来退回到周家了。
这些话说得十分伤感,文箐听得心里也觉得悲伤起来。沈颛的用心,经由他**姜氏这一两句话道来,使得文箐也真正地替沈颛这段感情而落泪。一时,只觉得负了沈颛良多,却无从弥补。事已至此,既便后悔又如何?
到得明代,她自己算了一笔帐,替周夫人帮着沈吴氏还债,想来也不欠周夫人了;徐氏她答允着帮她照顾好文简,这一点没失信,只有一项还没做到:替她埋骨于周同坟旁。至于周家人,沈家人,文箐不觉得有欠他人甚么,可是,唯独一个人,文箐觉得在他面前,良心有愧,无法抬起头对他拍胸脯道:我不欠你半点
文筜比文箐更为伤神,好似万念俱灰一般,十分惆怅地对文箮道:“原来四姐早已料到现在这样,所以当时才要与颛表哥解除婚约,难怪我问颛表哥,他亦不语,原来是不想背信弃义,他果然是个守信的,可是唉……四姐姐这么好的人,他到哪里寻去?到时,后悔死沈家……”
文笒说了一句:“命要没了,不是最终害得四妹守寡?我瞧着分开来也好……”
文箮更为低落。青梅竹马这么多年,结果一时察觉八字不合,一切便是一场空,枉费千万缕情丝牵连,今朝挥刀,只怕是痛彻心肺……她替四妹心痛的同时,发现自己也能看淡自己对席韧那一场没有结果的情感了,多少比起四妹来,自己似乎好得多。
人心,总是在站在自己角度上来看待他人的事,尤其是把自己了解到的片面放大后当成全部的来理解,于是,文箐在所有人的眼里,成了最为可怜的人。
周沈两家得到相互谅解,事儿大体就这样了,除却了沈颛那处的砚台作为信物没归还,文箐对姜氏说自己拿来无用,表哥爱作画,正好需要一个好砚。
姜氏亦是摇头不允。信物是信物,终归要与儿子说清这事的。只是请文箐多担待,自己择日与沈颛说了,到时将信物退还。
连文箐亦觉得周家都允了这事,向来听话不会违逆的沈颛,自然也只能顺从。
但是,事实会否如此顺利呢?我们拭目以待。
尽管这事未曾敲锣鼓,可毕竟不是秘不可闻,文箐与沈颛当时有婚约在亲戚间流传,如今婚约解除比结亲这事更轰动,传扬速度更快,没两天,亲戚皆知,闻者唏嘘不已。
自然江家亦从徐家人嘴里得知了此事。江涛听到这个消息时,却是哈哈得意地大笑。“天助我也”当日自己棋差一着,哪想到竟连老天爷都帮自己,早知如此,自己当日真是万不该啊。他嗟叹完,转而一脸得意,便去了邓知弦的食肆。
正文373主仆同命相顾
和尚说的话,是不是为真,作为文箐个人来说,当然不会就把这事看得极重,而命理一说,她对自己出现到明代的事也没法说清楚灵魂这些的。搞到最后,也不知该信还是不该信。但是沈家是什么样的人家,沈澄研习道教之事她却是熟知的,姜氏时常拜这拜那的,又最是心疼儿子的,这样的人,怎会视命理一说于不顾。文箐故意透出华庭与和尚争执的事时,已然预料到了这个结果。她确实耍了心机,利用了古人的心理。但又觉得这刀不在她手上,她又慢慢地这么开解自己,认为自己莫要对沈颛太负疚,若这次不下手,拖得越久,拖得双方年纪大了,到时撕破脸皮,反误了对方。而命理一说,对于周家人来说也好接受,周家会许可这婚事的取消,将双方的伤害程度降到了最低。文箐自认为这一点,对周家,对沈家来说,都是好的。
要是将沈家重视命理一说打个比方来说,就如现代医学诊断一个人:你患了绝症只能活几年了,几个月了?初听这事,必然会当作误诊,不信,然后再查,小医院查不出来,找名医再确诊。确认的结果:是。那这人还能怎么办?医生说开刀切除,有78的可能。病人会怎么办,切痛一次,得一次性命,这种选择,肯定有成本,但值得。
和尚就是最早发现病的那个人,症状就是沈颛这人有疾在身,通过多人系列的诊断,这病灶就是文箐,就是他对文箐的感情。沈家人当然是:切反正人活着。
如今沈家人说切,周家同意了。只待给病人下最后一刀了。
可是这,真正是如愿以偿了?
文箐一早背负的包袱,似乎在这一刻,全部得以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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