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景十一年》第46章


她绷紧的肩膀突然卸了力,独角戏演得太累了,没有人配合实在是太尴尬了,他们全都笔直威武地站着,眼里像是没有她这个人。三十军士威名在外,凭的就是这样的严明和威武。
唐亦佳笑出了声,笑自己刚才一番演出实在蹩脚,她的观众没有笑场没有喝倒彩,已经很幸运了,这是一群高素质的观众,还是一群高水平的演员。一年了,他们就是这样演着戏,演着演着就把她骗了,看她上当而不自知,看她傻瓜一样地全情投入,他们都没有笑场,他们是多么尊重她这个傻瓜,又是多么可怜她。
唐亦佳像是抽了线的木偶一样倒回去坐在床上,低着头,看着床上桂花姐准备的锦罗绸帐和被面枕头出神,桂花姐曾经用名贵的香料在院子里一遍一遍地熏染这些布料,春天染兰花香,夏天染莲花香,秋天染桂花香,冬天染梅花香。他造就她夜夜安眠美梦,用美梦骗了她。
唐亦佳转过头看向一直在旁边静坐的蒋之修,轻轻开口问:“为什么不继续演了呢?我好不容易才上瘾了。”
“唐亦佳,我想对你坦白。”蒋之修从座位上站起来,用他清朗冷傲的模样和干净凛冽的气质轻易就俘获了唐亦佳,他走到她身边,转身对着他的三十死士,以一贯不容拒绝否认的高压口吻:“你们也坦白。”
“包小豆,原名傅捷,任刺陵军统领,弓箭手。”包小豆迈前一步。
“顺溜,原名江野,刺陵军前冲锋。”
“桂花姐,原名蔡谷,善轻功,刺陵军暗杀卫卫长。”
“年婶儿,原名耿小川,同属刺陵军暗杀卫。”
“大勇,原名徐三勇,刺陵军后冲锋。”
……
……
整整三十个人,唐亦佳看着他们,觉得都有些多多少少的熟悉,毕竟祈景十一年冬天的时候,在邢部他们是共过生死的。从邢部出来以后,他们像融化的雪水般渗透在了整个祈景的各个角落,等着蒋之修不定时的一声令下。这些都是蒋之修的死士,是他的王牌,是他的武器,是他的软肋,是他的死穴。
唐亦佳突然伸出手想要去触碰蒋之修的脸,她想感受他的温度,他的血肉,他的真实。那张脸倾倒过维扬郡最美的小郡主,还让祈景朝唯一的女相也为之丧命,祈景十一年夏,唐亦佳看到这张脸。
蒋之修望着她,目光明白直接。唐亦佳想,那本不是一双含情的眼睛,却在望着你的时候有着牵扯不清的连绵情绪,她曾把那误以为是喜欢。
极快极狠的一个耳光,打得蒋之修向右侧过脸。唐亦佳同时听见了三十把剑齐刷刷出鞘的声音,也看见了蒋之修制止三十把剑落在她脖子上的手势。
“蒋之修,越到后来我就越明白,你这样的人我是配不上的。”唐亦佳盈盈地笑,笑得谁看了都难过,“我跟不上你的步调,也成不了像你那样的人,祈景朝里最美的女子和最聪明的姑娘都没能和你结成连理,那我唐亦佳又凭什么呢?”
“凭我喜欢。”
蒋之修堂堂正正表了白,就当着三十死士的面前。
☆、Chapter 40
Chapter 40
“凭我喜欢。”
蒋之修堂堂正正表了白,就当着三十死士的面前。
唐亦佳在消化这四个字的时候,大门砰砰砰地响起来,远远有人喊到:“唐亦佳!!你在家不在?我们快要迟到了!!”
能这样没皮没脸又歇斯底里地拍唐亦佳大门的人,宋莫衡绝对是不二人选。
唐亦佳短暂地手足无措了一下,看着屋子里站的满满当当三十个人,急道:“你们快撤!”蒋之修向包小豆一挥手,三十个人鱼贯而出,不一会就无影无踪,把唐亦佳都看呆了。等蒋之修叫她一声,唐亦佳才意识到门口还有个不要脸喊话的,跨出前院要去开门,就看见墙头上有人翩翩落下,施施然落在她面前。
“宋莫衡!你再翻我家墙我让你一条腿去见明天的太阳你信不信?!”唐亦佳指着宋莫衡骂到。
“衣衫不整蓬头垢面。”宋莫衡扫她一眼,“唐小佳你刚起床?”
唐亦佳狠狠踩他一脚,抬头却看见宋莫衡目光直直越过她看向后方,收了嬉皮笑脸,变得警惕严肃。
“蒋大人?”宋莫衡忽然又笑起来,模样彬彬有礼。
“你等会我,我们一会儿就走。”唐亦佳跟宋莫衡打声招呼,转身进了屋里。
“蒋大人昨天回的京?”宋莫衡面带疑问,揣着明白装糊涂。
蒋之修面上带笑答道:“昨天傍晚到的。”
“辰时宫中的年贺,大人不去凑凑热闹?”宋莫衡挑个话头,目光散漫地随处打量。
“皇上准我休息几日后再进宫请安,”蒋之修也闲散地漫不经心应答,“何况我最近身体也不大好,要将养一些时日。”
“蒋大人在渔阳是真的费心了,”宋莫衡笑看蒋之修一眼,“渔阳淮泗营的阵容在全祈景也是排得上的,比一些大郡还要好,在政绩上也是政通人和百废俱兴人民安乐了。”
蒋之修微微笑一笑:“食君之禄,分内之事,理所应当。”
“如果说这些是分内之事也就罢了,”宋莫衡转了话头,“大人对京中的事情,也是操了不少心呢。”
蒋之修不以为然:“王爷居庙堂之高而忧其民,那微臣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也算不得是操什么心,不过是尽为人臣的本分。”
被蒋之修这么不轻不重的顶回来,宋莫衡淡淡一笑,随口提到:“以前来这府里总是很热闹,今天倒冷清,怎么没见包小豆他们?”
刚刚穿戴好走出门的唐亦佳楞在门口,心跳也漏了一拍,包小豆他们刚刚才散了,这才不过说话间的功夫,必定难能应付,唐亦佳心念一转,找了个由头,刚要开口就见侧门房的门一开,胡乱裹着衣裳、头发也鸡窝一样、连带睡眼惺忪的包小豆趿着鞋子走出来,一边连连打着哈欠道:“哎哟都怪我!昨天守岁睡得迟,今天就起晚了,唐大人,没误事吧?”从他半开的门缝里,可以看到睡相不雅的顺溜正大叉着腿睡得迷糊。
他们片刻前还披坚执锐威风凛凛站在她的床前,以蒋之修三十死士的身份。
唐亦佳淡淡笑一下,向他摆手:“没有没有,趁过年时候你们也歇一歇,没什么可忙的。”
“蒋大人,我们平时挺勤快的,今天是个意外。”包小豆一脸抱歉,讪讪地对蒋之修笑着。好像他们之间所有的交情仅限于前年那时候蒋之修把他们招进府里,可是他刚才还坦白说他原名傅捷,任刺陵军统领,弓箭手。他是跟蒋之修出过生入过死的人。
唐亦佳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并不想服从摆布的木偶傀儡,却还是一步步照着蒋之修的戏本演下去了,她的一举一动甚至连表情都十分敬业,可是她的心倦了。
“王爷,我们走吧。”
她从蒋之修身边走过,直直朝着大门,三步并作两步地拉着宋莫衡出去了,连装睡的顺溜都能感觉出她的落荒而逃。
唐亦佳自然是喝醉了才回来的,清醒的意识不会允许她跨进蒋府的大门,真言也只能酒后吐。
这天晚上的醉鬼唐亦佳听话极了,年婶儿让干什么就干什么,不乱吐不乱动,乖乖的洗澡换衣服,睁着两只大眼睛,定定地看着每一个人。年婶儿是有名字的,她叫耿小川,她是暗杀卫,她不是大勇捡来的什么哑巴媳妇,她也不是木讷的不是羞涩的,她出手就是杀招,收手就是人命。
唐亦佳任由年婶儿给她擦着头发,眼睛半睁半闭也不知道在想点什么,那眼神在蒋之修进来的时候短暂地聚了一下焦。蒋之修向年婶儿伸手接过毛巾,站在唐亦佳背后给她擦头发,唐亦佳微微抬一下左手,突然使起性子来,甩了甩头发:“别站到后面去,我看不见你了。”
蒋之修自然不会跟喝醉的唐亦佳理论,绕到她面前拉过板凳坐了,他刚坐下,唐亦佳就站起来,整个人忽然来了精神道:“早上打那一下还疼吗?”她边说边趴到蒋之修脸上瞪大眼睛细细观察。蒋之修把她推回去:“你才多大力气?”唐亦佳放心地坐回去,在桌子上撑着头,两眼锁住蒋之修:“蒋之修,我是个胆小鬼,很多事情后来再想想我其实特别后怕。”
“嗯。”蒋之修不说话,只看着她,唐亦佳的话还没完。
“你对我总是难得坦诚,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唐亦佳皱眉,“你和木庭合的事情,你瞒着我,后来是你酒后吐真言我才知道;还有你去救她那次,那么大的事情你也瞒着我,是顾深来告诉我的时候我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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