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山伯与马文才》第105章


谢玄安然回道,“我热。”
梁山伯腹诽道,贴着不更热吗。不过这时候他却没有心情想这个。他心里忽地涌上有一个很疯狂的念头,一个……很不像他的念头。
不行……
梁山伯目光灼灼地盯入无尽的黑暗,眼神恶毒而绝望。
“发烧了?”谢玄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还好。”
他一直在梁山伯耳边说话,低低的声音极富磁性。梁山伯闭上眼,攥紧了被子,艰难道,“谢玄……你还是……”
谢玄的手抚上梁山伯瘦削的腰侧。
梁山伯一颤,没有拒绝。
“你把我当成谁呢?”谢玄的手掌缓缓移动,继而冷笑一声,一把扯住他脖颈上的佛珠,一拉,痛得梁山伯呼吸一滞。
“我知道你是谁。”梁山伯转过身,眼神颤动。他的声音低哑,充斥着孤注一掷的决绝,“我知道。”
哈,他马文才自得逍遥,他又何必为他固步自封!
如此甚好。纵然是后悔,也好过日复一日的纠缠!
过了今日,他与马文才,再无可能。
谢玄眯起眼,笑了,“可以吗?我要全部。”
梁山伯咬牙望着他。
红烛“剥”地一声爆出一朵灯花,惊扰了无言对视的两人。
“罢了,”谢玄将他翻了一个身抱住,“睡罢。我不是乘人之危的人。”
梁山伯一怔,“大哥……”
他身后的谢玄,温柔地拍了拍梁山伯,胸有成竹地笑了。
月黑风高,寒鸦满枝。
广陵城外漫漫远山中偶有阵阵狼嗥虎猇之声。客舍门前的歪脖子树上猛地飞起一只漆黑的老鸮,一根根破碎的羽翼在月光下被染得惨白。
灯影微晃,门口传来一阵轻和的敲门声。甘林只当是小厮,头也不抬地道,“进。”
门开,甘林便警觉地抬起头,顿时难掩惧色。
“甘林,久别重逢……你怎么也不请我喝一杯?”马文才一身玄色便衣,唯独腰间那一把漆红的大剑,在此时显得分外刺眼。
甘林稳住心神,笑道,“文才,好久不见。阿兴,阿鸣,还不端杯茶水进来。”放在桌下的左手已经摸到了腰间的匕首。
“哦,你是说你门口那两个傻大个吗?他们一时半会儿是醒不了了。”马文才悠然自得地拉开椅子坐下,随意地翘起腿,“听说你从泗水来?都五六天了怎的都不住城里去,非寻在这么个……难找的地方。”语毕,他指了指桌下,笑着摇了摇头。
甘林丢下匕首,无奈道,“文才,山伯说你混成精了,我今日才算是见了。”
马文才收敛了笑容,低沉了声音隐隐地施威道,“你来干嘛?”
“咦?你的小眼睛小耳朵们没有告诉你吗?”
马文才冷冷道,“别跟我耍这一套。你知道这世界上有一个人我绝对不会动。”
甘林笑道,“好好好,我知道。但是山伯有求于我。”
“是谢家有求于你。谢玄有求于你。只不过派他与你周旋罢了。”
“哦?我以为山伯如今也姓谢了。”
马文才一把把刀插进了面前的桌子,其力之大,让整张桌子直接裂成两半。马文才盯着神态自若甘林,冷哼道,“你好像忘了什么事情。”
甘林没有了笑容,“你不会杀我。你已经不是当年的马文才了。”
他也不是当年的甘林了。
“哦?我可是记得你带着官兵抄了我全家,砸毁我哥的灵台,鞭打我的弟弟和侄子们,还把我马家上下女眷卖作娼妓……怎么样?如今在钱塘一手遮天很得意嘛。”
甘林戏谑道,“我们动手的哪里有什么说话的余地,上面的动动嘴皮子……”
马文才嗤笑道,“哦,所以此事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都是谢家借刀杀人。”
甘林忽地哈哈大笑,无奈道,“小时候你,我,萧擎还有元狗儿好得同穿一条裤子。如今却沦落到这个地步。不错,我是恨你,我恨不得你死,这么多年我日日夜夜都恨着你。”他又放声笑了一阵,继而静下来,低语道,“你杀了……谷望。”
马文才许久没有说话,忽地收剑,入鞘。
“你杀了他,我……我第一次发现日子还有这种过法,那就是每一天,每一天都是忍耐,都是煎熬……然后就是,无聊。”甘林静静地望着他,“你懂吗?不知道为了什么苟延残喘,做一切自己厌恶的事情……然后,最重要的那个人,看不到,听不到,摸不到……永远。你懂吗?不,你他妈才不会懂。”
马文才重新坐下,深吸一口气道,“你们当时差点杀了山伯……”
“成王败寇,我明白。所以你也没有理由来兴师问罪。”
“你抄了我马家上下一百七……”
“他们都不是那、个、人!”甘林双目充血,声音嘶哑,“现在你好了,萧擎帮你保住了你娘,你夫人,你儿子……山伯也还在你身边!可是我呢?”
马文才怔忡道,“你还没娶妻?我以为……我以为秦谷望于你不过是……”
甘林咬牙切齿,喃喃道,“我也以为。”
“罢了,”马文才叹了一口气,“事已至此,说现在的事罢。你到底来干嘛?”
“徐兖这边缺兵。年初我在淮水一带巡查,剿了不少土匪海寇,都还押在牢里,山伯说或许可以充军。之前谢玄没兴趣,最近松了口。”
”你是人贩子吗?“
甘林“嘁”了一句,“话不要说得那么难听。”
“既然都把话说开了,叫人上壶酒来。我们慢慢聊。”
……
三更已过,马文才起身告辞。
甘林叫住他,双颊微红,言语也大胆了起来,“文才,你娶了英台……山伯也肯的?”
马文才刚想笑,夜风呼号,莫名地就冷了下来。
100、
是年十月还不算冷。
校场上两万名士兵分为两方演习攻防,谢玄与马文才各自指挥一方。一日缠斗下来,鼓声方止,便又一个个丢盔弃甲——出了太多汗。
谢玄微有不耐,诸葛侃早看出他的意思,上前劝了几句,方叫来军医,那边马文才早已派人送来姜汤。
诸葛侃无奈道,“将军,不得不说,这小子是挺厉害的。”
谢玄心下不悦,面上却是笑着,吩咐下去明日事宜,擦了一把汗准备离场。
诸葛侃望着他的背影沉思,马文才虽稍显稚嫩,然而其城府、谋略均不可小觑。好在谢家势力根深蒂固,不然……
谢玄也是看准了这一点,所以胜券在握?不愿与区区一个毛孩子计较?还是……他有什么别的打算?
“玄哥,”马文才却是叫住了他,“喝碗姜汤再走罢。从此处回到城中还要一阵,即便是身体强健,也谨慎着别叫冷热相冲才好。”
谢玄面上温和,接过一碗喝了,与身边的将士们闲话几句,鼓励了几个新来的,却是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马文才半分沉稳半分调侃的神色。
果然,马文才站一会儿并不离去,沉不住气问道,“山伯呢?”
“家里。”谢玄微带讥嘲地笑了,“这么大的风,校场又远,你舍得看他受罪?”
马文才却像是没听出他话中的味道似的,自若道,“他最近很忙?”
谢玄微微颔首,故意说道,“你若有事找他,直接去就是。”
马文才被他这副态度惹得有些恼火,粗声道,“他……总说不在。将军慢走。”语毕,自己郁闷地转身离去。
谢玄不紧不慢地跟在他后方走了几步,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马文才,你干得不错。”
马文才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佯装欣喜道,“将军谬赞了。”
“不过你还嫩得很。”
两人又如此静静地走了一阵,直到校场外的马厩前。
马文才忍无可忍地转过身,第一次开诚布公道,“谢玄,我承认你的军事才能,也暂且不论我们两家的血海深仇。我非常非常讨厌你对山伯的态度。无论你当初怎么救了他,这些年又照顾得多么无微不至——这些我都很感激——你不能把他当做你的所有物。他不是你的女人,更不是你的狗!”
谢玄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你是嫉妒。”
“哈,我不嫉妒。我永远不会像你这样让他看我的脸色,逼他做他不喜欢的事情……更绝对不会用药物控制他把他变成一具行尸走肉!”马文才终于撕破伪装,怒得额角青筋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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