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悯守则》第122章


从离境到现在,越是接近焚灵之民的村落,克里夫就越是沉默寡言。他通常只在必要时发表一下意见,剩下的时间就找个角落一坐,安静得像一摊旧衣服……现在也是如此。凯特若有所思地盯了他一会儿,终于忍不住问:“我们找到赛哈依之后……怎么办?”
克里夫坐在后座上低着头,帽檐完全盖住上半脸:“救我的姐妹和布雷恩的朋友离开。”
“我是说……那赛哈依本人呢?”
“我正在想。”克里夫似乎轻笑了一下。
凯特一时搞不懂他的情绪,又不太敢多问,其实不止她,亚修和卡尔也一直对克里夫的情况心存疑虑,他们倒不担心他心软,而是一直觉得奇怪:上次的事情后,克里夫一直冷静得吓人,他没有暴怒也没有绝望,充其量只能算是有点低落,即使他活了几百年,这种平稳的心态也有点太不可思议……或许克里夫有他自己的打算,只是别人暂时无法得知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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赛哈依躺在铜浴缸里,头靠在软垫上,闭着眼默念着祈祷词。
切尔纳守在外面,这些祈祷词他听过无数次了,起初他还有点慌张,以为祷词结束后会有什么东西出现,或者赛哈依会借此准备好某些法术……最近他才终于确信,它们就只是一些类似赞美诗的东西而已。赛哈依心神烦乱的时候经常会默念它们,不过就算念上十遍八遍,他的心情也并不会好起来。
过了一会儿,赛哈依从轻纱帷幕和氤氲的水汽中走了出来。他浑身湿漉漉地站在毯子上,抖开一件黑纱长袍,同色的闪亮丝线从长袍领口蜿蜒向下,在腰下绽放开一朵朵鸢尾花,再在最底部和暗红色的线汇聚,盘绕成层层叠叠的咒语。他穿上这套祭袍,抖开仍在滴水的长发,从矮柜抽屉里拿出一对同样刻着咒文的黄金臂环,箍在祭袍的袖子外面。
“切尔纳,来帮我一下。”他扬了扬手里的东西。那是一条看起来挺重的项链,环绕脖颈的一圈镶嵌着深浅不等的红色系宝石,向身前和背后垂下的金色流苏中各悬着一个精巧的泪滴形挂坠,上面雕刻着焚灵之民的族徽:一朵与火焰融为一体的鸢尾花。
“帮我扣一下,”赛哈依自己固定着项链,等着切尔纳帮他弄好后颈上的搭扣,“项链本身有一个搭扣,扣好那个后,再把另外两个按扣和衣服背上金色的扣子固定在一起。看到了吗?”
切尔纳走到他身后,把他的头发拨到一边。看着魔女纤细的脖子,他想象了一下折断它的难度……应该会很容易,他曾经拗断过狼人的脖子,而且还是在对方已经半兽化之后,和那些生物比起来,赛哈依柔弱得就像花草枝叶一样。
“还挺重啊……”帮赛哈依扣上项链时,切尔纳嘟囔着。
“这是大祭司和族长的礼服,”赛哈依自己拢着头发,“普通的魔女只戴一个族徽就可以,很简单的一条绳子挂在脖子上。不过,以你的力气,你竟然会觉得这东西重?”
切尔纳笑了笑:“我当然觉得没什么,但对你来说肯定有点重。”
项链被固定好后,赛哈依转过身,探究地看着切尔纳:“是我的错觉吗?我觉得你好像心情不错。”
“不然呢?我应该天天不停地哭?还是应该跪下求你放我走?”
赛哈依叹口气:“别急,你很快就可以离开了。”7
说完,他从墙上取下来一柄半人高的权杖。这是族长的东西,攻入村落时,切尔纳见过前一任族长把它死死抱在怀里。
切尔纳突然问:“我都没算过……你还有多久时间?”
赛哈依先怔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算久了。现在是我状态最好的时候,现在我的身体不像过去那么脆弱,又不会面临随时可能再次死去的风险。再早一点或者再晚一点都不行。”
“你一开始就是这样计划的?”
“什么叫‘一开始’?”
“从你见到我和亚修开始……甚至从你认识克里夫起,你就开始预谋着今天的事了?”
“那怎么可能?”赛哈依笑着摇摇头,看来不止切尔纳,今天他的心情也还不错,他仿佛暂时回到了曾和切尔纳并肩坐在树下聊天的状态,暂时变回了“朋友”,而不是残酷的主人,“我和克里夫的关系只是一段愚蠢而失败的罗曼史而已,除此外……没有别的成分了。我原本的计划是利用克里夫,让他来帮我对付我的族人,再帮我完成几次火祭……认识你和亚修只是个意外,而正是这个意外,让我发现了其他可能性。"
“原本我打算让克里夫陪我回来,但我又一直觉得他不太值得依靠……后来我发现,你才是更好的选择,于是我打算帮你成为一支血脉的领主,然后让你站在我这边……但这个希望也落空了。再后来,我从艾尔莎那里知道了关于‘律令之牙’的一切。我意识到,即使你不能做什么领主,我也要得到你,让你戴上‘律令之牙’……想要得到你,我就只能杀了亚修,而且这事不能由我亲手来做,否则我没法得到你的忠诚……”
“你现在也没得到。”切尔纳说。
赛哈依对他一笑:“我知道。其实我很失败,我应该让你无法察觉我的行为,让你恨克里夫他们就好……但这很难。我并没有那么精明,你也没有那么笨,对吧?不管怎么说,我想做的事就快做完了,你不用急,等大祭仪结束……等我的使命结束之后,你就可以走了。但在这之前,你必须继续帮助我、保护我……保护这场祭典。”
第95章
赛哈依站了起来,他祭袍上的纹饰与族徽金饰在灯火下摇曳,那种闪亮的色彩就像他们这一族人的琥珀色双眼。他晃了一下权杖,说:“切尔纳,你想象一下……如果你深爱着某人、信任着某人,你会怎么做呢?你是时刻以他的需求为优先,希望能让他自由快乐,还是不停地向他索取,却不兑现对他的承诺?”
切尔纳没说话,他不能理解赛哈依为什么一下拐到这个话题上。
“你见过献祭,”赛哈依接着说,“无论风祭还是火祭,你以为我们是为了什么?表面上看,似乎是为了侍奉焚灵,求得圣恩?有人认为献祭的本质是交易——送些好处给吾主,吾主则继续赐予我们力量,我们得到力量后,才能更好地侍奉祂……看起来这是个永远不变的循环,但其实并不是这样。这里的每个魔女都知道,而我们的古文书上写得清清楚楚:焚灵之民是吾主分散于世间的灵魂碎片,我们最终的目的是向吾主归还碎片,助祂重返人间。只不过现在这些人都太过世俗化了,长老和祭司们沉迷于权力,产生了身为统治者的错觉,而那些真正的虔诚者却遭到排挤……”
切尔纳皱眉:“真正的虔诚者……比如你?”
“除了我当然也有其他人,比如哈桑也相信我的判断,”赛哈依说,“我所准备的法阵源自我们的古文书,它能帮助焚灵拼凑好灵魂碎片,并最终回到我们面前。从小时候起我就怀疑过,为什么我们一族从没有人试过在大祭仪上使用这个法阵呢?祖母曾经隐晦地表示,这是因为古文书上的记载不一定十分准确,我们还在研究它,所以还是应该以普通的风祭火祭为主……
“后来我带妈妈离开了村子。到了欧洲之后,我和她都在不停研究其他法术,扩展对各类魔法的认识。这几十年里我逐渐发现……古文书上关于法阵的记载是对的!在其他文化中也存在着这种召唤仪式,虽然表达方式不同,但描述的都是同一件事。而且古文书上对这种情况早已有过解释——其实不仅是我们,所有‘魔女’都是焚灵的子民,只是有些人早已忘记,有些人血统淡薄……当我足够了解外面的魔法之后,我发现其实焚灵在世界各地都留下过足迹……”
赛哈依拿出一块柔软的麂皮,边说边细细擦拭起权杖上的宝石:“其实大部分族人都懂这些,但他们很懦弱,而且目光短浅。他们基本只拿‘灰烬’、外人和叛徒来献祭,这样做对焚灵来说根本没什么实质助益。而想要帮助焚灵回归,就必须要牺牲同胞在现世的生活。现在我的族人中几乎没人有这个把握,也没人有这个决心。”
“那为什么你就有决心?”切尔纳问。
赛哈依回答得很快,大概从前他已经无数次思考过这个问题了:“也许是因为……我思考过自己真正的归属。从小时候起,族人们就是总赞美我的力量,还视我为近年来最有潜能的魔女……可是我一直很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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