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连环》第129章


闵安仔细想了想,确有其事,连他自己,以前见到李培南也是两脚打颤,恨不得在上面抹层油麻利地逃掉。只是越到后来,他感激李培南的多次援手,不知不觉就走近了过去,再也不觉得李培心冷不通人情。
眼下杂事压身,闵安没了心思说小话,随口应道:“府里的侍卫大哥说过,一旦世子出手,鲜少有人、事保全善果,世子如果不打紧,可继续狠下去,杀杀乱党威风。”
“那是自然。”李培南应了后就走了出去,布置提审五梅的事宜,并未出现在五梅面前。他将后事交到闵安手上,心里盘算的是该怎样处置彭因新那一派党羽。
杀威风的动静太小,对他来说,抹杀掉乱党性命才是上策,玄序自然也不例外。
☆、第103章 兵戎相见
世子府地下囚室冷水漉漉;从高高的气窗上渗入一点光;照着蜷缩成一团的人影。五梅被打得皮开肉绽,血水浸湿了泥土,稍微动一下手臂;就能牵发全身的痛意。他看着模糊的光亮,捱着苦痛,不愿意死;也不肯招供。
世子府的人似乎看出了,在他背后;还隐藏着一个发号施令的主人。
五梅确实接受了新任主人朱佑成的指派,留在昌平府嫁祸给闵安,使得闵安身败名裂;一来败坏世子府的声誉;二来阻遏自家公子娶闵安为妻的决议。朱大人不乐意见到闵安与世子府有牵连,偏偏还要嫁进朱家做媳妇,在劝说公子无效后,就将差事交付给了他,唤他妥善处置好后事,纳上一份投名状才能进朱家寨。
五梅知道朱家寨只招收同宗同源的人,对外来民户从未开放过,因此格外珍惜这个机会。他辗转奔波多年,跟随的东家非死即伤,只有眼前的这一家财大气粗,人脉广远,足以庇护住他,他为了将来的福荫吃点苦,自认为也是应该的。
闵安提着一盏昏黄的油灯走进囚室时,五梅还在蓄着力气,一心念着朱家派人来救他。他看到熟悉的身影坐了下来,又匍匐在地,死不抬头,也不说话。他的心里很清楚,一旦熬不住刑罚,将他所知的朱家暗事全数招认出来,那才是让他真正失去了被救的本钱。
闵安看到五梅死狗一样的倒地不起,一副打死也不说的势态,仔细想了想应对的法子。他先列数出往日萧宝儿对五梅的种种好处,闭口不提与案子有关的事情,以此来查看五梅的反应。
五梅听到闵安细数宝儿的点滴往事,内心终究有愧,抻着肩膀抖动了几分。闵安追问五梅为何下此毒手,一连杀掉两人,五梅却闭嘴不答。相比较侍卫的拷问,闵安揣度五梅的心意要多一些,推断的案情曲折也要仔细一些。他先在五梅面前造足了为宝儿声讨冤案的气势,再退出去布置审讯所需。
走回唯吾院中,师父吴仁与义姐花翠已坐在了大堂上,手边的茶水糕点冷透了气儿,神色愁云惨淡。
非衣也站在了一旁,身上锦袍稍起皱褶,因是奔波一趟将吴仁接来,来不及梳洗就陪侍堂上,脸色也是凝重的。
闵安踏进去的步子迟缓了些。吴仁站起身,朝闵安看了一眼,叹道:“师父也看走了眼,徒儿莫怪,那玄序竟是朱家寨人。”
闵安转脸看向非衣:“难道你早就知道了内情?”从摘星楼出来后,他与非衣根本没打过照面,非衣将师父接过来,又让师父愁着一张脸,显然是先一步告知了玄序的事情。
非衣并未否认,闵安又问:“什么时候知道的?为什么不告诉我?”他的嗓音略起颤抖,似乎有些埋怨之意,非衣就慎重拈了言词来答:“比世子稍迟一些。为了都察院二审的案子,没人敢透露风声。”
“说白了,你们是不信我,以为我知道玄序身份后,还会偏心帮着他。”闵安苦涩道,“也该我落得受人怀疑的地步,谁叫我瞎了眼睛呢。”
花翠一直没说话,手里绞着帕子掂着一份担心,她和老爹一样,打算只听从闵安的意思。他们对世子府、王府一派势力殊无攀附之意,只认得一个道理,玄序毒杀数人,导致幼帝宾天,这已算是大逆不道之事。既是逆道而行,那么就不能再在言辞上维护玄序了,早些将闵安从麻烦里扯出来,才是正当的。
吴仁一叹:“玄序这事,府里两位公子也不要怪安子,都是我人老眼瞎,硬是我撮合两个小娃在一起。我还没几个年头好活,要是追究责任,就抓我吧。”
非衣连忙行礼,对吴仁说:“师父不用自责,玄序心思过深,寻常情况下根本无法辨别出来,换成是谁,都会着了他的道儿。”
吴仁不会因为非衣几句宽心话就会丢掉自责之意,他在心底还是为着玄序的毒辣叹息,又担心玄序的下场,更是在意闵安的想法。闵安当初留在世子府里练武,不在他身边,也确实是他一口答应玄序的提亲,以家主身份应允了婚事。随后两个小辈渐渐走到一起,他看着欢心,从未想过去打听玄序的来历,荐人若是失察,罪责也应有一半落在他头上。
非衣一路陪着吴仁、花翠过来,曾提及过玄序所做的暗事,并未涉及到玄序与闵安的私情上去。吴仁和花翠听了后,脸色先是惊愕,再是灰败,继而两人凑在一起,絮絮谈议了一些,不住摇头叹气,倒是没表露出怎样怨恨玄序害人的模样来。
非衣明白了,即使玄序心肠再黑手段再毒,在闵安这边的人心里,还是一个受待见的主儿。他请师父进了大堂,等着闵安回来,打算把话说开。
闵安不仅记着玄序的事,还想起了宝儿的惨死,又怎能舒展开眉头。他灰着脸坐在花翠的椅旁,花翠拍了拍他的手,以示安慰。
非衣唤闵安抬头,对他说道:“这堂上所有人都在看你的意思,连我也是。玄序已经做了这些毒事,结局无法挽回,所以依照世子的主张,就是等都察院二审过后,揭清了楚州官吏行贪的案子,无论国法怎么判,世子都要亲手了断了玄序。”
闵安急问道:“玄序已经落在世子手里了吧?”
非衣点头,低声道:“世子那脾气,你也知道。有你在这儿伤心的劲头,不如留点心思,去劝玄序早些招供,省去拷问的折磨。”
闵安听得手足轻颤,虽说已经料定了事实,但他亲耳听到非衣说出口刑罚、折磨等词,还是忍不住在心里涌出一股涩痛。他在这边低着头伤心,非衣想着助他一臂之力快刀斩乱麻,索性将掌握到的消息都说全了。
“你心软,舍不得玄序受苦,也要看他做了什么事,能不能逃脱国法的处置。你念着他,讲究一个不忍心,无非也是看他往前待你的好处,但你和师父恐怕还不知道,他待你的那些好,其实也是装作出来的。”
闵安抿着唇,低头不语,脸上稍微烧灼了一抹红色。他明白事理道义,知羞愧,可是心底的不舍也是实打实的。花翠倒是惊异地看着非衣:“我敢说,玄序待安子绝对是真心,他们就上过两次街,都有我陪着,那些讨巧哄着安子的心思,怎会假得了。”
非衣淡淡一哂:“清泉县街上邂逅,凉瓜果铺相交,玉器店里赠扇坠,从茶馆逃脱糕点钱,这就是你们上街交游的过程,我可有说错?”
花翠仔细回想了一下往日种种,发觉都被说中,只能点头。非衣话里的不屑之意更重:“实则都是玄序的把戏。他包下两条街,打点好各处商铺,只等着你们进门。我曾回头查访过他的行迹,才掌握到了这些,各家掌柜都在证词上画了押,可证明我说的不是假话。”
花翠惊愕不已,一下子坐进了椅子里。如此点滴小事,玄序都能安排好,那随后拜见老爹,一步步取得老爹的信任、她的欢心,又有什么困难的?
非衣对闵安说道:“如此虚假之人,你还记挂着他做什么?利索些断掉念想,向他问出口供,保举世子肃贪成事,兴许还能为他要来一个体面的死法。”
闵安猛然抬起头,脸色红白交杂,喊了一声:“非衣,还别说了!给我……留些余地。”
非衣拱拱手,请动吴仁及花翠进后宅梳洗,让闵安一人静淀心神。闵安软倒在座椅里,心中五味陈杂,一遍遍地回忆自己与玄序走过哪些地方,做了哪些事,玄序陪伴左右,笑得极为温柔。
玄序准备了蜂蜜米果糖来招待他,为他洗衣做饭,缝制蔽体的衣甲,看他时眼光那样明亮,待他的心思又怎会是假的。
假不了。
闵安知道真心待一个人的感受,他想着想着,又难过地哭了起来。玉米受了花翠的指使,跑到堂上吱吱叫着。?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