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连环》第166章


李培南听到种种证词不利于他,细心去问服侍柔然的婢女:“小姐所中意的私物较多,可曾随身带得什么?”
婢女想了想,答道:“只有一个香囊球、一块玉佩、一把绢扇是小姐舍不得放下的东西,不管去哪里,都要随身带着。”
奇香香囊球和白绢扇是由闵安转送的礼物,玉佩是李培南亲手给柔然戴上的护身物,极得柔然喜爱。她带走它们,不足为奇,也无意给李培南留下了查询的线索。
这时,甲兵队长走进客厅,向听审的格龙禀告,彻底搜查过全府、兵堡后,仍不见小姐的踪迹。
格龙脸色更忧。
李培南请示:“能否让我检查一遍小姐的庄院?”
在格龙首肯下,值守的甲兵打开层层封闭的庄院,向众人展示了院落楼宇的全貌。
闵安帮着李培南勘察痕迹,完事后冲着他摇摇头,意示府里的甲兵搜查结果并未有错,柔然确是在无地道连通、有高墙护垒、兵士昼夜巡查的情况下,就这样无声无息地失踪了。
院里的秋千架子、不倒翁陶俑还在,蒙着一层冬阳光辉,只是走失了它们的主人。
李培南回头一看,说道:“少了一尊陶俑。”
闵安快步走向陶俑场,用铁锤敲击俑身,传回硿硿声音。她一连敲击了十一下,都未发现内中藏了人。
李培南对格龙解释:“我曾唤匠工赶制十二尊陶俑,做成不倒翁样子,供小姐玩乐。现今少了一尊,只怕小姐藏在里面被偷运出府去。”
婢女怯生生走过来说:“禀告老爷,小姐昨晚嫌最后一尊陶俑破了个口子,要运出去让工匠修缮一下……”
格龙把眼一瞪:“怎么不早说?”
婢女快吓哭:“大家慌作一团寻找小姐,奴婢就把这件事给忘了——”
闵安却察觉到,婢女在应格龙话之前,还曾偷偷看了大额吉一眼,似是去探大额吉的脸色。
格龙立刻呼喝甲兵盘查大门关口处,得到回传消息,说是今早放行过一辆装了陶俑的牛车。
“牛车去了哪里?”格龙急问。
不待甲兵再去探查,闵安就说道:“司衙。”
总兵府原有工匠、农户做劳役,闵安被格龙第一次抓来时,凭借着当芝麻道仙的三寸不烂之舌,哄得格龙放了所有的农奴、役工,随后工匠们又被司衙征召过去,每天清晨去工部房报道,接受官吏指派,去左州军营修缮倒塌房屋、校场马桩等。
是以要想找到一名工匠修理陶俑,必须去司衙等着,交与工房司吏处理。
大额吉走到格龙身旁,低声哭诉:“老爷,你可要替我母女俩做主呐,前面公子的责任还没担清楚,这后面就冒出个女臬司,说是柔然就在她那处——难不成,他们两人是串通好的?”
格龙皱了皱眉,神色有所犹豫。因他之见,爱女的失踪,与李培南、闵安有着太多的干系巧合,多到连他都拿不定主意了。
闵安是个明眼人,懂得势态紧急,有意安抚说道:“兵总勿忧,只要小姐在我司衙,必定走不脱。大额吉也请放宽心,公子始终是兵总的盟友,绝不会做出有损小姐之事。”
大额吉听见继续挑拨的路子已被一番柔话堵死,冷哼了一声,悻悻退下。
格龙整装起一大队人马,带着额吉们的马车,浩浩荡荡朝司衙进发。还未出得府门,就被赶来配置解药的吴仁一头撞上。吴仁扯住闵安的马缰问道:“我这还没进门,你又想去哪里?”
闵安细细解释了来去缘由,低声问:“我昨晚没回司衙,不知衙门动静,老爹说说,上午可有一辆驮着陶俑的牛车进了工房院子?”
听清来龙去脉的吴仁翻了个白眼:“就算牛车进了院子,哪个能保证小姐就一定在里面,说不定她半路跑出来了呢?”
闵安一把抓住他袖子:“咳咳,老爹又在发糊涂。小姐不是为了见阿循么,她以为阿循会回司衙,必定是先去司衙等着。再说总兵树敌多,一路上都有兵乱,挺不安全的,小姐没有通关路引,怎会平白无故地显身,让别人抓她回去或是绑去邀功?”
吴仁渐渐明白道理,不说话了,背着药箱去了总兵府客房捣鼓药草。
赶赴司衙途中,闵安对一旁护卫的李培南说:“老爹没提柔然的下落,恐怕是没见到她。”
李培南问:“司衙里可有十分痛恨总兵的人?”
听见这么一问,闵安立刻醒悟了过来:“哎哟,柔然这次当真危险,她爹爹逼死过一众州官,又抢过衙门里的赋税,连人家口粮都没留下,我估计,司衙里的大半人都恨她家的。”
李培南抽了一记马鞭加快脚程。
闵安跑上来说:“还有个麻烦事先给你知会下——司衙里来了个傻子赖着不走,死认我做娘亲。”
李培南的身形慢了下来,声音也泛冷:“除了我,你还敢与其他男人有瓜葛?”
闵安笑:“你那脑子果真长得不一般,怎么想事的?”
李培南冷脸说:“两晚的工夫还是短了。”
闵安想了又想,才明白话意,耳朵先是一红。她就是耳根软,经不得李培南第二晚的求欢,当时他还报了个名头,说是早些让她有孕,她才半推半就地应了。
李培南又说:“离开不过八天,连儿子都冒了出来,谁的种?”他紧紧盯着闵安的嘴,打算听见一个名字后,就立刻调转马头去杀了那人。
闵安突然看懂了他的脸色,冲他笑了笑,纵马先一步哒哒跑开。
李培南一路上再没说话。
☆、第132章 峰回路转
香山里外连续倒毙三名官员,死因蹊跷,很是震慑了整座司衙的官吏。自三具尸首运进停尸房后,众官吏对外封锁消息,连夜彻查各方线索,忙碌个不停,对于二堂院落里吏、户、礼、兵、刑、工六房的动静就难免疏忽了些。
工房位于院落的左下角,旁边就是角门,上午运进来一辆牛车,除了当值的司吏,再无人过问。
格龙带着大队人马径直闯进司衙,呼喝叫嚣,气势凌人。官吏们被他欺辱得多了,都闲散站在院里卷棚下,冷眼瞧着他,并不言语。闵安走出来,拉住格龙马缰,笑道:“这是我的地盘,兵总需听从我的调令,方能找到小姐。兵总勿噪,司衙里向来阴气重,有多位鬼神盘桓,惊扰了他们,恐怕不好。”
踞坐马上的格龙抬头一看,就看到三院堂高门顶上豁着两道木榫子,原本悬挂在上的红色张飞棺已经不见了。他打了个激灵,忙不迭地下马,向闵安抱抱拳,将随兵唤退,自身也退向了一旁。
司衙颜面已保全,下一步便是施展臬司的威仪。
闵安当众唤司吏细问,问清牛车动静。司吏说,他布置完修缮任务后,众多工匠就去了军营,随后牛车进院,车夫将牛卸下,拉牛去马房喂草,车上的陶俑一直摆放在那里,无人看守。
李培南早已将陶俑打开,里面是空的。俑背垫了些干草,有压过痕迹。他弯腰在俑身里检查一遍,说道:“柔然确是躲在了里面,才避开众人的盘查。”
俑身残留着熏衣香,那香味是奇香香囊球渗落出来的,香料本是昌平府世子府特供,李培南轻轻扇扇风,就嗅到了熟悉味道,知是柔然来过无疑。
“可小姐现今在哪里?”闵安转头问司吏。
司吏抬手回道:“不知。”
司衙门子及值守兵士来到二院,向闵安禀告,自牛车进衙后,并无闲散人马出得大门。闵安传来卯册查看诸位官吏签到时辰,一一印证他们一直留守在司衙内,并无外出的迹象。
种种情况核查属实。
“那可证明小姐仍然留在司衙里,只是不见了踪影。”闵安彻查各处,将司衙十五座院落翻了个底朝天,连吏舍床底、茅厕、柴房等不起眼的角落也检查到位,就是没看到柔然的影子。她劝格龙勿急,再意味深长地看了李培南一眼。
李培南懂得闵安心意,走上前斡旋格龙紧逼的势态,将他请到花厅里等候。大额吉坚持留在院落里,监听闵安的处置决断。
闵安唤来门子细问:“当真没有一人出过司衙?”
门子是个伶俐的少年郎,见到闵安面色凝重,他不由得也恭整了起来,低声说:“大人难道忘了——曾吩咐小朱出门办事的?”
闵安一怔,才记起司衙里确实有过一个人物,叫作小朱。
小朱流落到左州,原籍已不可考,循例充作了浮浪户。他去军营里讨营生,兵卒嫌他长了一张坑坑洼洼的鬼脸,瞧着很不吉利,就将他乱棒打出。他去司衙告状无人受理,干脆天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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