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雪薇影》第31章

洛阳城的市集上，人烟稀少。这么热的天气，人基本都躲在家中或是树下乘凉。
当然，也有例外。
在一座宏伟的院落之中，有两个人站在那里，对峙良久。
女子一袭绯衣如血，长发束起，手中握着武林当世名剑——血薇，在阳光的照耀下，绯色光芒绚烂夺目。女子面容清丽，也谈不上倾国倾城。然而她眼中流露出的却是孤冷与骄傲，非一般女子所能及。
男子白衣胜雪，黑发披在肩后，未见一丝凌乱，白玉流苏垂下，闪烁着如水一般温润的光泽。男子手中未执任何兵器，他的手骨节修长，皮肤白皙，右手手腕上系着一方淡蓝色手巾。他面容清俊，一双眼睛迷离带着妖娆女气，正看着面前的女子，唇边带笑。
四周无人，这处院子似是搬空了，只剩下这两个绝非善男信女的人，也没有人知道他们到底站了多久。
“阿靖，……”男子蓦地开口，声音如石子落入水中，渐起些许清凉的水花。
女子眼睛微微眯起，挑起手中的剑朝白衣公子刺去。
然而他却只是退让，并不还手。
“萧忆情！拿出你的夕影刀来！”阿靖冷冷道，手中动作越来越快。
若是换做旁人，恐怕早已手忙脚乱抵挡不住了。可偏偏这白衣公子还面露笑意，那样闲散而慵懒的笑容。手指在袖中微微一动，登时一道刺眼的青光自他手中绽放！只轻轻一挑，便挡住了绯色之剑的攻击。
绯衣女子露出笑容，却转瞬消逝。因为眼前之人，已然发动了攻击！
还记得五年前的初遇，他的夕影刀带着慵懒之意挑开她的面纱。
“你比我强。”她单膝跪地，“我舒靖容愿意如约加入听雪楼供楼主驱谴，百死而不回——直至你被打倒的那一天！”
于是，他们携手并髻，驰骋江湖。
金戈铁马，并骑战场剿灭各方不想称臣的势力，将霹雳堂雷家等江南三大世家灭门；
铁腕平乱，镇压楼中酝酿已久的叛乱，手刃自己的二师兄，囚禁他的师妹；
势力南扩，拜月一役。
在她助他一步一步征服武林的时候，也让他们两人的心在这过程中迷失。最终，建起一道道藩篱，挡住了真心。
直到那一日，她将他们所有的往事一并遗忘。
遗忘后的她性情大变，没有冰冷，没有淡漠，虽然一如既往的敏感，却多了很多柔软细腻的东西。
看着自己一点一点想起过去的往事，想起自己的冷酷，想起漫天飞血中她的无情。还想起在那个云淡风轻的日子里，听到他的求婚，和她漠然的回答。
其实，想起来的时候是有些后悔的。
在最初恢复所有记忆的时候，她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萧忆情，更不知道怎样面对自己。
于是，她装作自己不曾想起那么多，就这样就好了。
谁料，还是被他发现了端倪，道出真相。
接着便是解除契约。
直到在密室中的七日，双手相抵，十指紧扣。随着他的病逐渐痊愈，还有什么死结，也在那一刻悄然打开！
骖龙四式！
终于，她又一次使出了这全部四招！
海天龙战血玄黄，
披发长歌揽大荒。
易水潇潇人去也，
一天明月白如霜。
第三次、第三次完整的使出这四招。
二十二岁那年，这对人中龙凤的初遇，洛水河畔，骖龙四式，让他的夕影落在她的面前，挑落她的面纱。她的眼眸中第一次露出了细微的惊讶。
二十四岁那年，重遇儿时记忆中唯一的温暖，为了那已经消逝的人，她又一次使出师门中的骖龙四式。然后，默然。血色的过往和压抑的哀愁几乎在那一刻将她击溃。
而今又一年，又是这四式。动作潇洒，不带一丝赘余，完美的好似一件艺术品。然而也在这一刻，她心底某处柔软的角落又一次悄然抬头。
那颗骄傲的心在这一刻，已然折服于他——萧忆情、人中之龙，唯一值得她效忠和追随的人。自己当初，不也是因为他的惊采绝艳而跟随他左右么？
萧忆情眼中光芒却是略略一变，手中的刀转了个方向，化解了逼人的剑气。夕影在落至绯衣女子面前时悄悄减了去势，却又做得不留痕迹。他知道她何其骄傲，又怎会接受他无意露出的好意。这般举动，她不会感知。
她也不知道，他如何欣赏她此刻骄傲的神色，宛若一朵屹立绝壁上，仍迎风怒放的绯色蔷薇！阿靖……阿靖，你可知道，当年你的英姿，早已刻在我心中。
看着他还是没有任何败落的迹象，阿靖眉间英气逼人，忽然抽剑转身。血薇在她的手中旋转出三朵剑花。
顿时，绯色清光在空中挽出绝世芳华，电光火石间，阿靖蓦地将剑击向萧忆情的胸口。
“叮！”
白衣之人将手中碧色的刀伸出，刀剑相接。
夕影刀和血薇剑同时震出声响，给两人带来极强的一震。
浅碧色的光芒与绯色光芒交织成一片网，又骤然分开。
“咳……”萧忆情轻声咳嗽，看着阿靖。
“……咳咳……”刚刚那一击，绯衣女子已然感到内力渗入肺腑。虽不强烈，仍让她喉中不免积聚淤血，张口吐了出来。
看到自己使出必杀一击却仍无法制住他，阿靖神色一黯，淡淡道：“唉，罢了，连血薇香影也奈何不了你。”
萧忆情看着她，递上自己手腕上的淡蓝色手巾。阿靖接了，擦过嘴角的血迹，摇着头笑了笑：“你果然还是比我厉害。”
“那么……请遵守你我之前的约定。”萧忆情并未露出任何受伤迹象。
阿靖单膝点地，道：“我舒靖容愿意如约效忠萧忆情一人，终身不悔，至死不渝。”
萧忆情扶起了她，终于露出一丝淡淡笑容。
两人并肩，往白楼而去。
过了许久，五个人影从角落中冒了出来。
碧落看着满地落叶残花，不由摇了摇头：“楼主和靖姑娘，该是最后一次比武了吧？不然这听雪楼，迟早要被他们拆了。”
“拆了就拆了，又不会要你这个大护法扛木雕花重建这里。”紫陌看着碧落，做了个扛东西的动作，“说到这个，我的风情苑也该重新翻修一下了。”
“喏，要吹花小筑的杀手给你搭把手，轻而易举的事情。”红尘笑着说道。
“……”黄泉阴沉着脸，一语不发。
“红尘姐……萧忆情，当真如此厉害？”四个大人中，竟有一个才十二岁的女娃，眨着眼睛，拉住红尘的衣袖。
“嗯。”红尘点点头。
“那我还是赶紧回去看你给我的毒方子，练武这条路，看来是打不过他了。”明烟垂下头，颇为失望，“早知如此，当日就不要叫靖姐姐给他治病了。”
“小丫头，你怎么还想着报仇？”碧落拍了拍明烟的脑袋。
“我已经十二岁，不是小孩子了！碧落叔叔，你不许叫我小丫头！”明烟皱眉，“而且，如果我不想着报仇，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真搞不懂，为什么你要带着一个对楼主不利的人。”紫陌无奈地看着红尘。
“靖姑娘的话，敢不听？楼主也说了，不能对她怎样……”
“为什么我们不能甩了她？”忽然听得黄泉传音入密。
三位护法彼此交换眼神。
“那个……紫陌啊，我去你岚雪阁查点东西，走吧。”碧落上前一步，拽走了紫陌。
“明烟，我给你的功课还没做完吧？走了，回我的红尘院去。”红尘拉走了明烟。
“……我说错话了？难道不是吗？”留下黄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接着，他回过神来，追着紫陌和碧落离去的方向：“哎，你们俩……等我一下……”
当日夜晚，楼中摆了个小小的宴会。不是为了欢迎舒靖容重回听雪楼，而是给薛青茗办的践行宴，为表谢意。
萧忆情治愈之事并未外传，于是到场的，除了他和阿靖，南楚和婉词外，只有四大护法。
“为什么我不可以去？”明烟不满，看着绯衣女子。
因阿靖重新住进白楼，明烟不能再和她住在一起，便把她继续留在了红尘那里。阿靖也只有每日抽空过来看望她。
“怕你捣乱。”阿靖温和地给她理了理衣服。
“薛姐姐对我也很好啊！我想去嘛。”明烟撒娇。
“明天她走的时候你再去吧。今天你早点休息。”谁知阿靖就是不松口。
“靖姐姐！”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撒娇这套没有用，难道又要我点你的穴？”
明烟见撒娇也没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