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器》第178章


风甫凌三两步走了过来,踩在泥地落叶枯枝混合的地上发出些窸窣沙沙的声响。
夏清渠仿佛是注意到了这不常听到的声音,一个劲地想从兜帽里探出脑袋去查看声音的来源,夏荆歌只好帮他把兜帽拿下,又小侧了个身,方便他将风甫凌的方向一眼看全。
夏清渠还趴在夏荆歌怀里,目不转睛地看着风甫凌从黑暗里走出来,走向黄澄澄的火光照耀之域。夏荆歌看着他专注的样子,忍不住想,在小孩子的眼里世界究竟是怎么样的。是新奇的、怪异的、斑斓的,还是灰暗的,他们如何判断自己所见所闻是真实的,还是虚幻的呢。
当他长大成人,他还能记得今日在密林深处所见到的另一个来自黑暗的父亲吗。
风甫凌已到达夏荆歌面前。
他伸出手,想要从夏荆歌手里接过夏清渠。“给我抱一抱。”他说罢,就从夏荆歌手里捞过了夏清渠,姿势竟也不是十分的生疏无措,只有几分难得的小心翼翼透露出他的些许不可言说的忐忑心虚来。夏清渠还保持着侧头的姿势,转了转,既看看夏荆歌,又看看风甫凌,又没心没肺地笑起来,一点也不认生。
风甫凌惯常面瘫的一个人,也跟着他笑了,便是夏荆歌这样对他熟悉已极的,也觉他这一笑有如幽花绽放,霜雪映晴,本就美不胜收了,又被澄黄跳跃的火光衬得更添了几分煦和温暖的风致,让人移不开目光。
很快被抱过去的夏清渠也进入了夏荆歌的视野里。许是接收到风甫凌的正面反馈,他又笑得更开心了。这让夏荆歌心中微漾,仿佛镜湖被风吹起了涟漪,波澜轻荡,不能平息。
“沉了许多。”风甫凌把夏清渠放在手弯里颠了颠,只差没有春风满面了。
“恩。长得快。”夏荆歌点了点头。
“你准备放哪养?”
“放身边吧。”夏荆歌面露笑意。九华派如今只有一个毕师兄留守,而且已经有一个孩子需要他照料了,夏荆歌担心他照顾不过来。再者现在九华派门户空虚,要是不慎被甫凌几次三番地闯进去就更不好了。
反正师兄也要先看看清渠,就干脆带过去,等这场战役打完了,再带回九华派好了。
“太危险了。”风甫凌蹙眉。
“在后方能有什么大危险?”夏荆歌看了风甫凌一眼,顿了一顿,“更何况师兄他们会帮我照看的。”
风甫凌又道:“长得这么像我,你就不怕被别人认出来?”
夏荆歌怔了一下,低头端详夏清渠。先前他虽然也观察过这个孩子,但那时夏清渠头上的毛发还没长齐全,只是有种“大约像我们”的感觉罢了。如今再看,又是另一番齐全模样。其实若论气质很难说夏清渠更像谁一些,尤其是他笑起来的时候,总能笑得很开心,既不像面瘫了似的风甫凌也不像时常浅笑示人的夏荆歌。但若他不笑了,也像风甫凌那样表情不动地看人,倒真的很似甫凌了。
风甫凌又指了指夏清渠的眉心,继续道:“你看这张脸的轮廓,还有这个眉眼,跟我一模一样。”
经他指点,夏荆歌也越发觉得像了。夏荆歌是一双俏生生的杏眼,夏清渠的双眼机灵有神但毫无杏眼的轮廓,眉毛更不必说了,眉峰孤直得和风甫凌如出一辙,就连眉形的长度和脸宽的比例都完全是风甫凌眉毛的翻版,脸型也大致随了他……只有嘴巴还算像自己。但也就是一个“还算”罢了。
确实如果夏清渠不笑的时候,乍一看就很形似小一号的甫凌。
夏荆歌:“……”莫名有种吃亏的感觉怎么办。
夏荆歌沉吟了一阵子,方道:“一般人哪里会想得到是你的儿子。”话虽如此,他对于带到身边照看夏清渠也产生了一丝动摇。但很快的,夏荆歌就挥挥袖扫走了这一丝动摇,仍是道,“我要带他在身边。既然他都长得像你了,那么以后想来也会继续像下去,总不能因为这点就要一直把他放在别处养吧。”
风甫凌见他不肯,终于说出实话:“你周围全是修士,我连见你都见不着,还怎么见渠儿?要不还是给赵御养吧,让他在一个我们俩都能去的地方养着,我们也能随时去看看孩子,空了还能天天跟渠儿住一块,多好。”
哪里好了,当这世上的事就那么好瞒么?
如果真的一直让赵御养,总有一天纸会包不住火,到那时清渠怎么办?他到底该算是魔域的少君还是魔族共同的天敌夏荆歌的儿子?
他终究只能选其中一个。既然如此,不如一开始就按他修士的资质选择好了。
他会用纯粹的修士身份养他二十年,待他成了年,受得住压力,有了决断力,再告诉他身份不迟。……到那时,什么身份说不定也不那么重要了。
但在夏清渠还小的这二十年里,夏荆歌是希望他能像一个普通修士那样长大,不为身份所困扰的……
再说,夏荆歌也不希望风甫凌现在因为这个和自己生的儿子而陷入不必要的大…麻烦……
夏荆歌回道:“不是说是修士就归我吗。你看他现在是个纯粹的修士,身上一点魔的迹象也找不着,就让他一直当一个修士有什么不好?我会跟别人说他是我在历练时跟一个普通人生的,这样大家都会当他是同伴,不会对他另眼相待,他就可以开开心心地长大了,不是很好吗?”
风甫凌显然对此颇不能认同,立刻反驳:“照你这么说,渠儿不就是生父不详了,他连自己真正的身世都不清楚,你觉得他能健健康康快快乐乐长大?”
“怎么不能?我的两个师侄都是孤儿不也长得挺好。再说生父哪里不详了,难道我就不是生父是生母?”
“总归缺了一个,你觉得他不会想我另一个爹是谁这种事?你不会想彻底抹杀我的存在吧……”风甫凌微微沉下脸,什么霜寒映晴,什么幽花绽放,全都已丢到了旮旯角。按说夏荆歌愿意亲自照看清渠,并把他抚养长大,风甫凌就该感到满足了。
可风甫凌也没想过夏荆歌是打着就不让自己当爹的主意啊。
两人僵持不下,谁也不能说服谁,夏清渠也在这时候毫无预兆地扯着嗓子哭闹了起来。风甫凌这才低头去哄夏清渠,没有继续跟夏荆歌理论。夏荆歌就站在他面前,有些手足无措插不上手,只好低头看着夏清渠,看风甫凌手忙脚乱地寻找他到底是因为饿了还是因为尿了才哭的。
他还没找到原因,夏清渠就像是需要夏荆歌安慰似的,一个劲的伸手过来,风甫凌哄不住,才给夏荆歌接过去抱了。夏荆歌学着记忆里赵御哄清渠时的样子轻轻拍着他的背,没几下夏清渠那嘹亮的嗓门就偃旗息鼓,整个人也服帖地靠在了夏荆歌怀里。夏荆歌就估摸他是因为被风甫凌抱得不舒服才哭起来的。
“反正我对外是不会承认清渠跟你有任何关系的。”夏荆歌继续抚着清渠的背,顿了一顿,“背地里也不行。我会让他做一个清清白白的修士。”
“……是我儿子就不清白了?”风甫凌抿起嘴角,让夏荆歌知道他不高兴了。
夏荆歌觉得自己想的跟甫凌想的完全就不在一条线上,他顿了一顿,方道:“我走了。”
风甫凌忽地抓住他的手:“我不让你走呢?”
夏荆歌转头看他。如果单看修为等级,风甫凌确实能做到这点,而且是轻而易举就能做到,但他们之间的事又岂是一个单纯的武力比较就能分出胜负的?……夏荆歌对风甫凌微微一笑:“那样我就不会原谅你了。”
当然,严格说起来夏荆歌也没有“原谅不原谅”这种复杂的情感,但他知道风甫凌是能够听懂自己的意思的。……那意思是,若果真如此,以后他们就没可能了。
风甫凌怔了一怔,到底是松开了手。
夏荆歌又把夏清渠的兜帽拉上了,确认把他包裹地严实后,他直接御剑离开了。
因着这次的不欢而散,夏荆歌一直回到蜀山结界,一直到了柳向尘面前,都没有再说一句话。直到见了柳向尘,他才开了口:“师兄,我回来了。”
柳向尘抬眼望去,一眼就看到夏荆歌风尘仆仆地站在门口,怀里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身旁跟着一团忽高忽低的澄黄火簇。那团火光只照亮了他身遭方寸之地,就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不知何时把他从黑暗的世界中拉了出来一样。
柳向尘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个荷风朗月似的笑容:“怎么想起带火苗行走了?”
夏荆歌看了身旁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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