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与远星》第71章

所以，此时此刻，当一颗行星如同苏醒后的巨兽一般向着金水星防线扑来的时候，即使是再训练有素的士兵都会感到恐惧。
“我们必须撤退！”
“不行！我们后面是整个金水星要塞，要是那里都沦陷了的话，戈纳入侵银河系的大门就被彻底敞开了！”
“那我们还能怎么办，是开火还是让我们所有的战舰全部撞上去？你觉得这样会起到任何效果吗？”
前线作战指挥室内，几名指挥官正在争吵不休。他们都是卡尔凡纳和欧德林身经百战的将军，在同戈纳这些年的作战中，他们击退过无数次异虫群的攻击，也拦截过上百艘装备超前的戈纳战舰。可是这些经验现在都已毫无用处，没有人知道在一颗行星迎面袭来时该如何应对，和人造天体相比，宇宙源生的造物一直有着难以比拟的力量，人类联军现有的所有武器在这样一颗巨大的行星面前仅仅是微不足道的蝼蚁。
“长官！”首席检测员的声音暂时打断了这场争论，他的声音微微颤抖着，语气里满是不可思议，“白砂星，白砂星已经进入了陨石区！”
指挥室内的光屏上，白砂星已经缓缓的撞上了陨石区的外沿，密集的陨石丝毫不能减缓它前行的速度，隔着屏幕，所有人似乎都能听见无处可逃的陨石撞击在白砂星表面时那沉重而恐怖的巨响。白砂星此时就像一把重剑，硬生生在金水星防线的天然屏障上劈开了一个裂口，而这个裂口正在缓缓扩大，不用多久的时间，整片陨石带就会在这种势不可挡的攻势下支离破碎。
和战舰的移动速度相比，白砂星的速度可以称得上龟速，但是对于一颗行星来说，这样的速度已经足以造成毁灭性的破坏，更不要说谁都不知道如何让它停下来。
“我们的侦察机编队呢？”总指挥终于从白砂星破开陨石区外沿的画面所带来的震惊中醒了过来。
“早就派出去了。”来自卡尔凡纳的副指挥官面色凝重的说，“从他们传回的情报来看，白砂星现在已经没有了可呼吸的大气层，除了耐俄冈的采矿设施和之前被毁的戈纳基地之外，暂时还没有发现任何其他的人造设施。我们至今还是不清楚是什么原因使得白砂星脱离了原定轨道。”
另一名欧德林出身的副指挥官开口道：“这绝对是戈纳的阴谋，他们想用这样的方式攻破我们的防线，所以我们绝对不能撤退一步！”
“戈纳不可能有能力移动一颗行星！”他的同事立刻反驳。
“难道你还会觉得这只是一场意外吗？那你又应该如何解释为什么白砂星会直接向着战线冲来？”
“就算这真是戈纳的计划那又怎样？就算我们将现有的所有舰队加在一起，想要攻击一颗行星面前还不是飞蛾扑火！”
“那你就打算眼睁睁看着白砂星破开我们的防御然后撞上金水星要塞！”
“我们只是战略性撤退，又不是放弃抵抗！而且我们现在应该通知金水星要塞，让他们准备撤离！”
“够了！”两名副指挥面前的指挥台猛的一震，连台面上光屏的画面都跟着一震颤动。总指挥几乎用尽全力拍在指挥台上，才勉强制止了这场难以收场的争吵。
“金水星要塞对我们下达了命令。”他打开了海瑟恩亲自签署的作战指令，“前线所有哨站和舰队撤离到陨石区之后待命，撤回所有派出的侦察机编队，现在立刻给我执行！”
海瑟恩在向火翼号索要解释的时候，完全没有想到前来回答他问题的人会是克里夫。他就这样出现在金水星要塞的指挥大厅中，淡然的像是他还身处蓝渊星上的皇宫中一般。要不是他和周围紧张忙碌的气氛过于格格不入，海瑟恩甚至有一种克里夫会随时端出一个骨瓷茶壶为他沏上一杯红茶的错觉。
“克里夫？”海瑟恩走上前问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克里夫欠身，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宫廷礼：“殿下之前不是要求火翼号给出解释吗？我就是那个被派来向您解释的人。”
“可是你只是一个宫廷主管，你……”海瑟恩说道一半突然噤了声，因为他看见克里夫闭上了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注视着他的已经是一双血红的瞳眸。
克里夫微笑了一下，再次闭上眼睛，这次睁眼后他的眼睛已经恢复原来的棕褐色，仿佛刚刚那双不祥的血瞳是海瑟恩产生的幻觉。
“这就是为什么要由我来向您解释的原因。”克里夫平静的说，“下面我回答您的第一个问题，是的，陛下知道我是戈纳，他是在两年前知道的。我们这次的行动也是在他的指挥下执行的。”
新一轮警报在指挥大厅中刺耳的响起，硬生生打断了海瑟恩接下来想要提出的问题。前线传来的图像中，白砂星的身影已经穿过了大半个陨石带，离突破这条护卫着金水星的天然防线的时刻已经越来越近。人类联军的阵线更是早已溃不成军，原来被部署在陨石带外沿的战舰已经狼狈的后撤至金水星要塞前方，无数坚船利炮对于这样的情况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看着白砂星狰狞的外貌在视野中越来越清晰。
指挥大厅内有一刹那的死寂，随后又恢复了忙碌的喧嚣。但难以抑制的恐慌情绪已经不可避免的在空气中生根，林顿大步走到海瑟恩面前，严肃的请示道：“殿下，请问我们现在是否需要开始撤离？”
海瑟恩下意识的看了一旁的克里夫一眼，他觉得关于白砂星的异动，克里夫绝对知道一些其他人都不清楚的秘密。克里夫则从容的开口道：“一旦白砂星突破了陨石带，只要再向金水星移动一点距离，两颗行星都会落入对方的引力场之中。”
他说到这里就收了声，不需要再往下说，后面会发生的事已经一目了然。金水星和白砂星的质量相当，想要达到一个平衡状态十分困难，可能性最大的结果就是两颗行星以对撞结束自己的生命。到时候不要说金水星要塞，就连离得近一点的战舰都会被行星撞击产生的巨大爆炸摧毁殆尽。
但海瑟恩想问的不是这个，早在克里夫出现之前，他就已经预见到了这样的后果。而他现在想知道的是，克里夫到底有没有应对当前情况的措施。费斯塔三世亲卫军中最顶尖的战舰火翼号，再加上身为宫廷主管却又是戈纳一族的克里夫，他们出现在这里的目的绝对不会简单。
克里夫高深莫测的微笑了一下：“为了安全起见，我个人还是建议殿下先暂时撤离到安全地带去的。”
那这就是他有把握让白砂星在撞上金水星之前停下来了的意思了。
海瑟恩略微思索了一下，下令让林顿先安排一部分金水星要塞内的主力部队撤离到安全地带，然后在林顿的极力抗议中执意要求留在指挥大厅内。
林顿劝说无效，只能满腔愤懑的去安排第一批撤离人员，克里夫则微微摇头，对海瑟恩说：“您应该听从林顿将军的建议。”
“我相信你。”海瑟恩这么回答。
光屏上，白砂星已经又向前移动了不短的一段距离，现在挡在它和金水星之间的陨石带已经只剩薄薄的一层，在势不可挡的白砂星面前显得不堪一击。
“白砂星之所以会移动，这是出于戈纳的计划吗？”海瑟恩望着白砂星的影像开口问道。
克里夫叹了口气：“我暂时还不知道厄斯的计划是什么，但是没错，戈纳的确有能力让一颗行星做出快速而长距离的移动。”
“原理是什么？”海瑟恩接着追问，“总不可能是在行星上建造巨型推进器吧？”
“不，白砂星之所以会移动是因为它的星核的反应程度被催化到了正常值的一百倍以上。”克里夫将手环连上光屏，投影出了一副白砂星内部星核反应的曲线图，“但是星核内部的反应程度其实是不均匀的，一部分反应速度过于激烈，另一部分则相对迟缓，这样就相当于利用不同部位反应差距产生的引力场将星核改造成了一架重力引擎，促使它脱离原有轨道产生移动。”
海瑟恩将图表向前推移了一段，发现观测数据的起始时间正好开始于白砂星离开原有轨道的时候，他立刻想到了那条通过不明线路传回的讯息。
“你们早就派人盯着白砂星了。”海瑟恩说，这件事显而易见。
克里夫坦然的解释道：“我们一开始也只是察觉到白砂星有异动才派出士兵前去探查，只是当我们的人到达附近的时候，白砂星已经开始移动了。”
“你们的人在警告我们的时候应该把话说清楚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