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岭秦岭》第37章

她意识到，火车座位与桌子的空间太过狭小，秦岭无法将脚搭上来，心里就异常难受：“没关系的。”
面碗有点儿烫，只能搁桌上，英英歪着身子，用叉子卷好面条，送到他嘴边。秦岭小心地压低身子吃东西，过了阵，才极小声地说：“我实在没力气……不然自己也能吃。”
英英连忙点头：“嗯，我知道，再说你又不是每天都需要我帮忙。”
因着他的不便，两人花了许多时间才吃完晚饭，垫上空虚的胃。
天色渐晚，目的地越来越近。下车出站，已时至晚八点。
“英英，今天我们得在宾馆住一夜。”秦岭如是说。英英倒是无所谓，心里还挺期待：
“行呀，那你想好明天带我去哪里玩了吗？”
“我要说的，不是这个……”他很是无奈，可英英再追问，他又什么都不肯说了。
跟着秦岭，转乘几辆公车，又闷热又拥挤，好不容易到达将要下榻的宾馆。那不是什么高档的地方，英英站在一边看他登记房间，知道他累，所以前台要求的事，她都利索地帮他做好。
然而，两人在为入住什么样的房间产生了分歧。秦岭认为能分开就分开住，英英是女孩子，他们不适合住一起。可英英不这么想，她好不容易得到的好机会，不想错失。于是揪着秦岭的衣摆，可怜巴巴直撒娇：“我头一次来西安，自己住陌生的地方很害怕，你说，要是万一来个坏人怎么办，所以就答应我吧，咱们住一起，就这一次，我求求你，秦岭哥…”
也许是英英的表情太过可怜巴巴，他实在无法拒绝，也许他是着实担心，担心一个小女生的安全，于是最终妥协，住了两人标间。
房间干净整洁，暖橙色的灯光显得暧昧又温暖。忙碌一天，英英混身臭汗，她不顾一切栽进床里，然后抄起遥控器打开空调：“我快累死了……”
秦岭默默关上门，反锁好才走进来。看到英英已经在捯饬电视机开关。
他放下包，兀自整理着行李。
“这个电视机开关在哪儿啊……我找不到，秦岭哥，你来帮我开一下吧！”英英懊恼。
他却说：“开关在机器后面，你自己找找看。我要先去洗脚，也不知道前台有没有防水的凳子。”
“你要凳子干嘛呀？开了龙头冲冲吧。”她嘟着嘴巴，待看到秦岭阴沉着脸，才收敛了笑容。
他说：“我没凳子洗澡不方便。”
英英忍着疲惫，直起身：“那你先洗了脚，帮我开下电视总可以吧。”
可是他咬紧下颌，语气甚至有些委屈：“我站着，脚洗不干净。”英英看他说话时微微低下头，背挺得笔直，“我做事都用脚，今天走了那么多路，我很想洗干净。你等等，让我给前台打电话问问……”
英英有点儿气不过，她三两步走到他身边，推着他的背：“那你来，反正我也要洗手，就帮你洗，你好烦。”
可是秦岭没动，他语气忽然降了温：“你要是觉得烦，可以不用管我，我自己能照顾自己。”说完，他避开了英英的接触。
她明显感觉到他在生气，却不知道错在哪儿了，心里也很委屈，眼睛通红：
“秦岭哥，一路上，我做了那么多事，累得像狗一样，你心脏不好，我就小心翼翼待你，生怕你不高兴，可我真的很累啊！为什么你要跟我生气……”
她眼泪一时没忍住，啪嗒啪嗒直落。
秦岭没说话，过了很久，才用肩膀轻轻碰了她：“别哭，是我不好……那你帮我洗脚吧，洗完我去给你开电视。”
英英瘪着嘴巴，眼泪还没擦干，她推搡着秦岭，把他扯进卫生间。然后兀自蹲身，捡起他的拖鞋，仔细替他洗净。
打从认识的那天起，他们就几乎没有身体接触，普通的情侣能牵手，可是他们永远都不行。英英想着，就更忍不住，一边呜呜噎噎哭，一边帮秦岭洗脚，他的脚趾很长，当她搓上洗手液后，还没反应过来，那有力的脚趾，就忽然钳住了她右手的无名指：
“英英，你还是不要洗了。”
她扭过头看着秦岭的脸。他微微蹙眉，眼神复杂：“如果你心里不愿意，你可以告诉我，别勉强自己，要是累了，就去休息，我会再想办法……”
说着他要收回脚，英英却急了：“不是！”她抬起头望着秦岭的眼睛，“我是很累，秦岭哥也一定理解…难道我觉得烦不正常吗…可是，每次我只要想到，你平时做那些事，要克服更多困难，比我更辛苦，我就觉得帮你是我心甘情愿的。可你却凶我，你不觉得这么做很过分吗……”
秦岭抿着唇，看着哭成泪人的英英，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英英捂上眼睛，继续哭诉道：“…我明白啊，你怕，怕自己会麻烦我……因为从一开始到现在，秦岭哥都喜欢我呀。刚才，我碰到你的脚，我觉得难过，特别难过，我想，秦岭哥没手臂，会不会有时候也想要牵我的手，想要拥抱我，可是却做不到……因为，我就很想很想要牵秦岭哥的手，也很想很想被秦岭哥抱的……”
他微微俯身，用下巴勾住英英的肩膀，极力想将这哭得伤心的小姑娘拉近身边：“乖，别哭啊，靠过来点儿吧，不是想让我抱吗？”
她紧紧拥住他，满脸泪珠：“秦岭哥，你心脏不好，别总生气，别让我担心你，我求求你了……”
“好，好，我答应你。”可是他的眉宇却拧得更紧了。
英英再帮他洗脚时，手指忍不住滑过他柔软的脚掌心，触到脚趾，她轻轻握住，秦岭就很配合地蜷了蜷脚趾头，那感觉很特别，但又很贴心。
做完了，她舒服地躺着看娱乐节目，秦岭则拨电话给前台询问凳子的事，服务人员很快就搬了一张送来。
此时，英英见节目快播完，而且歇也歇得差不多，便问秦岭：“是你先洗还是我先？”
他转过身来：“你先吧，我洗澡慢。”
英英跳下床，抱着睡裙直奔浴室，末了还手脚麻利地把脏衣服都洗掉。出来时，发现秦岭并没开灯，盯着电视正在看新闻。于是甜腻腻地扑向他。
低头间，秦岭才发现她身上的吊带睡裙，身体猛得绷紧：“你……”
“我冲完澡了，你也快点去吧！”她扑闪着毛茸茸的眼睛。秦岭的脸立刻变得滚烫。
他起身避开她，匆忙闯进浴室避开。
英英觉得他纯情的样子很可爱，心里又酝酿起新的恶作剧。
秦岭把脱下的衣服从门缝用脚递出来，她随手就放在龙头下面搓上香皂洗干净。正如所说，他冲澡要花很多的时间，过了近半小时，才听他喊：“英英，能帮我拿衣服吗？在我包里。”
她打开灯，翻出条老爷爷风格的格子沙滩裤，然后又照他要求，把包里一根用铁丝拧出来的长勾子递进去，用他的话，没有工具穿裤子会不方便。
“上衣呢？”他隔着门。
英英佯装翻找，随后大声回答：“我没找到！也不晓得你塞哪了，天气这么热，你是男生，不如别穿了，就出来吧。”
隔着许久，他才缓缓说道：“我做手术留了疤，不好看……要不你把我脱下的那件给我…”
“不行，那件我替你洗掉了！”想他在乎的是疤痕，不是手臂，便拿起件黑色工字背心递去，“那穿背心吧，只找到这个。”
英英忐忑地等待，直至听到开门和熟悉的脚步声，那小心脏就仿佛快从腔子里蹦出来。
室内灯光明亮。他一出现，英英便把注意全集中在他身体的残缺，只是没敢多看。他湿漉漉的头发，不断有水珠顺着脸颊脖子滑落，英英急忙让出位置：“坐，你等我下。”
秦岭回身依言坐在床沿，英英立即将毛巾盖过他的头顶，也挡住了他的视线。
替他擦头发时，目光终于能肆无忌惮落在那残缺的双臂上。
他左边肩峰的尽头，是圆润的弧度，皮肤光滑，没有疤痕，看得出，发育到中途便停止了生长。他的身体，就像件未完成品，瘦弱至极，锁骨下，全是突兀的骨头。
右臂则约莫六七公分，往下延伸，末端蜷缩着一根小指头，只有英英半根食指的长度，她确信是手指全因上面还生着片指甲。几乎是下意识碰了下，秦岭便朝她扭过脸来。
“啊？嗯，有感觉？”她回过神，分外尴尬。
“这不废话么？”秦岭轻轻甩掉头上的毛巾，盯着英英的眸子，“你看完了？”
那充满压迫感的目光，令她紧张得语无伦次：“……我…是…”
他缓缓转开视线：“我知道你是故意的……一直想看，是吧？”顿了顿，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