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世间》第50章


说完,那手一松,竟转头走了。
来生忙追出来,却发现那姑娘一转身便失了踪影,他待要追出去,细寻思下,又担心别是什么陷阱。他左右考虑着,忙将消息带回来告诉亦真和朱红。
亦真听了这个讯息,便沉吟道:“这么说来,似乎有人要帮着挚儿出来。”
朱红蹙眉道:“是谁呢?敢冒着陆少倌的忌讳,要帮挚儿出来?”
亦真笑一笑,用手揉着自己的胸口,漫然道:“如今这府里怕是只有一个人,巴不得挚儿赶紧离开。”
来生眼睛一亮:“你是说她?”
亦真颔首道:“可不是。”
朱红道:“万一他们不是想送挚儿出来,却是想引人上钩呢?”
亦真缓缓道:“来生,你前日说,你之前才要的时候,无意中看到有从山上逃下来的弟兄们,有一些仍在本地,未去南方?”
来生忙道:“可不是,我还给他们了一些草药呢。”
亦真道:“眼下他们安顿在哪里?”
来生道:“我帮他们逃了出去,就在城外的村子里。”
亦真略一沉思,便道:“你拿我的手信,去请他们帮忙。”
来生迟疑道:“不过是十来个人,可能管用?”
亦真咬一咬唇,她本来面色青白,身体虚弱的脸上无一点血色,此时那面色更加的清冷,她低首道:“如今也只能搏上一搏了。”
三月初一天还未亮,少夫人就早早的吩咐出门,只说不愿意赶上城里的热闹,耽误了时辰就不好了。
车队犹如一条蜿蜒前进的地龙,缓缓地不停歇的向城外走去。因车子上面有小少爷们,所以马夫连响鞭都不敢打,只是小声的喝着,那马儿似乎也是懂得人意的,全都精神抖擞,却又压抑着步伐,以免颠簸道车上的贵人。
远远看过去,少夫人常用的马车在车队的中间护着,后面跟着奶妈丫头们的马车,前后引头的是数十名兵丁,全都是武装齐全、丝毫不敢有一线懈怠。
清晨的天色是蟹壳青,带着一丝将熟的橙黄,让人看了隐隐有些期盼的欢喜。因时辰尚早,城内街道上的人尚少,车队虽然走的慢,但因着路上清闲,没有白日里的擦肩接踵,因此也很快就出了城来。
因是山路,有些崎岖,马队在城外走了一个多时辰,才不过走了十来里的路。那山路两边都是密密的林子,风吹得那枝叶簌簌有声,念夏忍不住打了帘子向外望去,只见这一带人烟稀少,远处小山丘缓缓地向身后退出去,那绵延的影子一重重的互相掩护着,叠叠层层的映在视线里,总让人觉得藏着什么鬼鬼幢幢的事情。念夏将头靠在车窗上,那崎岖不平的路像是故意迎合她此时的心情,带着刻意和低微,轻轻的将卑微的尘土扬起来,又落下去。她的心意也忽高忽低,似乎每次碾过的坑洼,都能带给她一丝安慰。她突然觉得那些远去的小山,就像陆少倌平日里淡然的脸庞,那平静的面色背后,谁也不知道起着什么样的波澜。她能看见那些小山,她这样不停的走着,那些小山也似乎在陪着她一起走着,然而她却清楚的很,那些小山看似近在身边,映在眼里却是一片暮霭苍茫,就如海市蜃楼一样,美景就如在眼前一样,实际却是异样的遥远。她渴望的看着那些美妙,心里却苍凉通透——于她,此生,都是不可及的。
念夏眼角噙住一缕苦涩,只是轻轻的叹口气。
挚儿看念夏这样的申请,忍不住就着窗缝向外瞅两眼。他的内心是焦急的、彷徨的,他不知道这几日是否有人来接他,他还担心的是,敢于来接他的到底是齐叔叔的人、还是娘亲?
过了一会儿,念夏突然笑道:“你且从容一些。前日我虽令人去帮你露了破绽,但你究竟能不能顺利离开,却要看他们有没有这个胆量了。”
挚儿听了,只是嘟着嘴,满脸的担忧,小胖手使劲揪着自己的衣襟。
兰麝看他如此紧张,便安慰的笑道:“不过是这几天的事罢。”
大概行了两个多时辰的路程,大队人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一群人婉转的走进了寺院里。
那寺院里知道贵人这日要来,早就将庭院客房洒扫干净,忙忙的带着一干人等去休息。住持又命人准备好了素食斋饭,只等着众人安顿好,一起来用午膳。
念夏想了想,便携了挚儿和麟儿,在寺院的上房里住下。姨太太派来的贴身老婢忙要阻止,念夏便横她一眼:“怎么?我带他你还不放心了?我还能害了他?”老婢忙陪笑道:“少奶奶说的是哪里的话?这话岂不是要折煞老奴了,老奴也不过是怕挚少爷 ,再影响了您休息不是?”念夏笑道:“这么说我还是错怪了你了。你不要担心,我也是想让他们兄弟两个培养培养感情,左右屋子里还有兰麝、奶妈们帮衬着,你且自行休息去吧。”老婢无奈,只得回到自己的房间去。待他们一行人进了屋,念夏便道:“挚儿,委屈你这几日睡在外间罢。”
兰麝忙道:“挚儿自有奶娘带着。”
念夏斜她一眼,悠悠说道:“挚儿与我一起住,才算安全。”
兰麝忙住了嘴。
念夏歪头想了半晌,又道:“你只告诉僧人们,晚上这边门口不用派武僧守着了,这里都是女眷,恁地不方便,只留咱们的人守在外院门口便罢了。”
兰麝忙答应着去了。
挚儿到底是小孩心性,一路上车马劳顿,只靠在榻上便深深的睡过去了。
念夏摇摇头,令人打点了麟儿,直忙活到了下午时分,才得了闲来。她拢一拢发髻,便敛身向外走去,她要去一趟佛堂。她本不再求佛,然而,却依然要做足样子。她凝视着佛祖,目光中有一瞬清冷的光,唇边带着隐约的笑意,深沉的拜伏下去,她手里捻着一串蜜蜡佛珠,簇新的橙黄色,没有丝毫的包浆,她嘴里低声念了几句“阿弥陀佛”,旁边住持适时的敲了几下钟声。跪了许久,她才缓缓地站起身来,温然笑道:“我的小儿麟儿最近有些睡眠不宁,不知大师可有指点?”
住持双手合十,低垂的双眼突然睁大,如怒目金刚般炯炯的看着念夏:“魔由心生,魇自命来。”
念夏硕然被吓得一怔,随即又恢复自然:“大师这话我倒是不明白了。他小小的孩儿,有什么心魔命魇?”
住持又将眼眸低垂下去,只轻轻地叹口气,从念夏身边沉步走了出去。
这句话给念夏沉闷的一击,念夏想到麟儿那张稚嫩可爱的脸,一颗心沉甸甸的落下去:难道大师的意思是麟儿命运多舛?她转念一想,自己如今的身份和地位,怕还保不住一个孩子?她的麟儿以后可是位高权重,等闲人比不得的。想到这里,她从容的引起袖子,向外面走去。
夜色初起,山里的月色自是比城里的清静,微微露出一线薄光,光晕有些模糊,像是打散了的不成熟的荷包蛋,晦暗的挂在天空上,但风儿如影随形,吹着一路的枝蔓,像是无数颗跳动着的跌宕的心,在暗夜里披着银鳞般的月光,幽幽闪着晶莹的光。念夏只盯着那浅淡的月色,左右辗转,一整宿无眠。
第二日,挚儿便吵着要上寺院后山去看瀑布。他是这样想的,如今这寺院里守卫森严,等闲进不得外人来,他如果在寺院里不出去,固然是有人来接,那些来接应的人也是施展不开的,索性自己出去转转,没准儿他的笨娘亲能看懂那些剪纸的意思呢。挚儿打的什么主意,念夏是清楚的。她昨夜无眠,精神恁地不好,但她亦不敢单独放挚儿出去,想要派人跟着吧,又觉得不妥,怕耽误了挚儿出去的计划。她心里细细的忖思半晌,银牙将唇瓣咬的毫无血色,心里一横,便笑道:“你若要出去转转也好,我且陪你一起去吧。”
兰麝知道这两日必定不太平,她当日传信息的时候,就提心吊胆的,唯恐暴露了自己,如今念夏却要自己以身犯险,她没有领悟到念夏的深意,忙拦道:“夫人,那山上荒野之地,人烟稀少、猛兽出没,总是危险的。”
念夏笑着摆摆手道:“你找上三五人陪着就是了。”
念夏和挚儿带着五六个人顺顺当当的出了门,只沿着寺院后面的小路走上去,茂密的树林遮盖住了天空,安静的没有一点声音,走了大约半个时辰,已经隐约听到了瀑布的宣泄声,突然一声鸟叫划破了这样安静的气氛,念夏一行人都吓了一跳,前面护卫的人忙站住观望。只见前面的山石后面缓缓的转出几个人来,就在这时,空气中突然开始散发出一股浓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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