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爱情》第80章


是了,这就是他要的人生。
兴许是被他的小动作惊扰了梦境,高南舜睁开眼睛的时候,神色之间分明有些愕然。愣怔地凝视他的眼神带着三分疑惑七分迷茫。下一秒却又统统敛了去,只剩下带着轻巧俏然的笑意,侧身埋首在他的胸膛。朴兴秀抬手搂过他的后背,掌心抚过清瘦的肩胛骨,感觉到那人在他心口的缓慢轻蹭,不由得笑出了声,然而很快便得到了瓮声瓮气的抗议。
“笑什么。”高南舜舒适地伸展开腿脚,右手熟稔地圈住朴兴秀的腰身,充实的心安遍布全身,像是拉缓了时光,连垂垂老去都变得不再可怕。他闭着眼,感受着那人心脏厚重的跳动撞击在他的鼻尖脸颊,带着新鲜而生机勃勃的热血。又温暖又滚烫。
“笑你,”朴兴秀低头去吻他的发,一下一下像在挑逗一个年幼的孩子,惹得高南舜更加用力的在他胸口蹭着脑袋。下一刻甚至张口隔着睡衣轻咬他的皮肤。不重的疼痛让他猛地一颤,随即笑着抬手揉上了那人的脸颊,连拖带拽地抬起他的下颌:“这么大的人了,像小孩子一样……”
【正处于风口浪尖】
一吻结束,静静相拥的沉静时分,朴兴秀却突然开口。那话来得突兀,但又夹带着多年的求知——想要探寻,想要明白。
“那时候你离开……去了哪里?”
迟到了多年的疑问,一旦展开就无力收敛。朴兴秀贴着他的身子,熟悉的体温持久而平稳地传来,源源不断,仿若安慰。原本是一派浑浊的沉默,渐渐地,那寂静也变得清晰起来,高南舜没开口,朴兴秀便也不去催促。等到再次有声音打破满室平静,却仿佛连翻开回忆的陈旧味道也充盈鼻间。
“我……”高南舜用右手食指轻轻滑过他裸露的额头,不经意间拂过一旁凌乱贴服的刘海,仿佛瘙痒在他的心尖。朴兴秀望着他,静静候着,那声音有刹那的迟疑,可下一秒就生生掺进了温柔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高南舜垂眸沉思了片刻,再抬眼便是充盈的柔光:“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
那将是一个有关于痛楚和悲伤的故事。
可他却想把它叙述得温暖一些,再温暖一些。
最起码,不要显得悲凉。
离开了爱情的高南舜,还无法被称为社会人,可是他却连前途也渺茫得一塌糊涂。站在父亲所在的城市的土地上,他觉得自己被抽离了站立的根。像是筋骨被生生打折,深入骨髓的痛如影随形,几乎能够一口吞噬掉他眼前仅剩的光。
那种灵魂被掏空的感觉其实一点儿也不好受,他想要流泪的时候,总会自虐般的在心底默念千万遍,这是你的自作自受酿就的苦果,没资格哭泣,也怨不得谁。
最开始的那段时日,他只顾扮演行尸走肉的角色。在生活中漂浮着,穿梭来往,按部就班。然后时间被磨得平滑,乃至起了纠缠的毛边,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腐朽的味道,熏得他泪腺失了灵。
他的眼泪总是来得不合时宜。
他会在各种时间场合流泪,突如其来的,无法遏制的,甚至歇斯底里的。又恐怖又疯狂,被他人异样的眼光包围,却更显得悲怆忧戚,难以言表。
有一次他和父亲面对面坐在桌前,那是很长一段时间以来,父亲第一次在工作中得到相对而言较为丰厚的报酬,因为生计奔波而垂垂老去的男人耐不住心底的欣喜,带着他去了街边的小酒馆,向往着一场父子俩相依为命的酣畅酒肉。
第一杯酒下肚之后,滚烫的辣意顺着食道滑过流入胃部,直接生了一团火在他体内,愈燃愈旺,却并未将他身体里的水分蒸发殆尽。
玻璃杯撞击在桌面的霎那间,他哭了。
泪水还未来得及模糊视线,就已砸碎在衣襟。他失神地望着窗外夜色中斑斓迷蒙的霓虹光芒,被心底升腾而上的空虚紧紧箍住不得动弹。就在那个平凡的瞬间,他想过死亡。
至亲的人就在面前,可是对他而言,生活是无望的。
他觉得羞耻,不,他不觉得羞耻,只是悲哀,仅仅悲哀。
离了爱情的高南舜,快要枯萎了。
他想没有人能救他,父亲不能,兴秀不能,生活不能,他自己也不能够。但是或许,死亡可以。那时候他像被酒精蛊惑,又像被窗外那个美妙的世界蒙骗,短暂的麻痹带来的却是翻天覆地的痛楚。他活得浑浑噩噩神魂颠倒,却哭得撕心裂肺无声无息。怎样都是矛盾,怎样都是错误,怎样都是穷途末路。
他以为那泪水是宁静的,却没想到失了控。眼泪掺进酒水之中,酸涩夹杂着苦涩,又捻住几抹毫不留情的狠劲,一鼓作气冲上脑海,让他的精神刹那间溃如蚁穴。
那一次前所未有的崩溃哭泣,令他多年不敢回首,仅仅是回首,也令他鼻酸。
父亲坐在他的对面,望着他痛哭的模样,竟在醉意酣然之间,一同恸哭起来。那个男人颓唐的身躯缩在简陋的座椅上,黝黑而沧桑的手胡乱地蒙上脸庞,老泪纵横,狼狈不堪。
直到父亲猛然间抓住他的手,指尖用力,狠狠掐住他的皮肤,像要抠出血来。他忍着痛回望过去,泪水还在源源不断伴着节奏。然后他听到父亲嘶哑的声音,带着血肉模糊的痛,和经年的悲苦,对他绝望而兴致勃勃地说道,我们去见你妈妈,怎么样?
那是父亲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
站在医院的太平间辨认尸体的时候,他才明白了这个男人选择怎样逃离这暗无天日的命运,那句话是他的心声,也是他的新生。这下好了,人间只留他一人。不过短短几载,世界已换了模样。
那之后高南舜再未曾流过一滴泪。随着父亲的离世,他的感官开始变得模糊不清。举目无亲像是一个悲惨的词,却被他尝出了一些惨烈却肆意的傲然。当他斩断了所有与他亲密依存的关系,那些关系带来的归属感与温度抽丝剥茧地离他而去,让他与这个世界的联系开始变得薄弱不堪,无力承重,好似再多一份力量,就将摧枯而拉朽。
于是他背起行囊,肩负着父亲的骨灰和遗留在这片土地上最后的生气踏上了前往首尔的路。独自一人游荡在那个繁华而炫目的城市的日子,让他感悟到了生存的深度与质感,渺小而微茫的他,与天斗,与地斗,与多舛的命途抗争,都好似蜉蝣撼树,越拼命越苍白。
近乎流浪的时光将他煎熬过后,转机发生在那一年的夏天。
他带着与人争斗之后伤痕累累的身子走过狭窄的街口,却颓唐狼狈地跌倒在华灯初上的繁华街市。意识模糊叠合的刹那间,他以为自己不会再醒来。想着要和这个世界说声再见,却已然跌进了浓稠黑暗。
眼前再次有光的时候,他闻到了令他深恶痛绝的味道。那味道悬浮着,与每一寸空气忘情的缠绵悱恻,强烈地刺激他的鼻腔。耀眼的白令他目眩,他深谙自己明明已经染上肮脏的漆黑。格格不入的僵硬感被进门的护士打断,他收到了那张陌生而又熟悉的卡片。
然后他想起了许多年前的那场淋漓暴雨。
回忆接踵而至的时候,他开始笑。笑声断断续续,声音愈扬,最后活像患了精神疾病,盛满了凄凉而悲惨的自嘲。这些年,他活成了什么样子。
那生活不快乐,不整齐,甚至不平静。
他在痛与苦的泥淖中挣扎,不得安宁。
后来他进了模特公司。练习生的时期像海平面以下的波涛暗涌。他学会了挣扎,学会了搏斗,学会了冷漠,也学会了自我防御。在血与汗的挤压攀登之下,心脏被打磨坚硬,记忆被封尘,回望成了明令禁止的区域。他不想回头,也不敢回头。
事过境迁,他觉得自己比不过那一场物是人非。
进入镜头的焦点时,他望着台下的万千注视,心下是氤氲成一片的迷茫。像是被无名的双手操纵,他不去思考,不去反省,只去表现,只去作为。最后打造出臻于完美却暴躁冷酷的肖恩。
他属于那个世界,却又不属于。
精神的交错持续了很多年,他开始习惯这种违和与矛盾,最后渐渐遗忘了自己。
人们以为他耀眼,便拥着那些光芒沉入美梦,随着花与掌声翩跹起舞。
却无人问津,那些逝去的爱遗落在哪个世纪,沉醉了谁的灵魂。
这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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