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风也喜你》第56章


舅公教他如何闻咖啡豆的香气,如何用数值理解豆子的烘焙度,如何分辨小豆蔻和车厘子的味谱区别。由此,他又想起这些年做过、体验过的很多事情。想起自己如何沉迷于极限运动,想起青葱而疯狂的日子。然而一瞬间,他多么希望,这些日子曾和唐嘉一起走过。接着他又想,那些没有他参与的日子,她又做了什么,使得她成为今日的唐嘉呢?
他对此一无所知。
喻斯鸿把目光转向那个煮着咖啡的怀孕儿童,他向着那里走了两步。儿童抬头看到他,却像是受到极大惊吓,面色惶恐,打翻了手中的咖啡杯。
就在同一时刻,唐嘉和治行寻找到了阿什莉。
47。 Chapter47
与证件照上的相同,阿什莉是典型的黑人青年女性长相。大额头,四肢修长,皮肤健康黑亮。唐嘉和治行按照问询而来的地址找到她的时候,她正坐在树下的石块上,周遭围了一圈小孩。她正低着头,给小孩子们读膝盖上摆放的书本里的故事。偶尔她会伸出手,赶走叮在小孩子头发或者脸颊上的苍蝇。
治行扭头问她:“你准备怎么办?”
唐嘉静静看了被黑瘦的小孩子们包围的阿什莉,几秒后,她开口:“直接问。”
这一次,她并不准备拐弯抹角。
直接问的结果就是,阿什莉合上书,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外国女人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这是意料之中的,但唐嘉并不气馁,而是进一步劝说,最后她加了一句,“告诉我我想知道的好吗,我可以保证,你的真名不会出现在任何一份报道里,我们也不会再见面,好吗?”
阿什莉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她挥散身边的孩子们,对唐嘉说:“我会边走边回答你们,走到另一头,”她指了指对面,来时的小路隐没在杂草从中,“路的另一头,我就什么都不会再说了。”
他们三人沿着唐嘉和治行来时的小道往回走。
唐嘉在中间,阿什莉在最右,治行在最左。
治行问:“诺亚方舟的效果是真的吗,还是说这仅仅是一个用来牟利的幌子?”
阿什莉飞速看了他一眼,回答,语速很快,脚步也很快,“当然,”她顿了顿,继续讲,“但制药的工序有问题,它可以救人,但也可能直接置人于死地。我的的意思是,这中药品现在仍然是不成熟的。”
唐嘉接着问:“为什么不在实验室里对药物进行完善,而是……”
而是后面的话她没有问出来,但不言而喻。
阿什莉的脚步更快了,她开口答道:“成本,他们想要尽可能地降低成本。不仅是金钱上的成本,更是时间上的成本。他们想要改正程序中的错误,如果能直接从人体上得出结论,然后选取那些没有产生副作用的人进行比较试验,比在实验室里单独实验,至少节省三四年的时间。”
她停了一下,继续道:“放进实验室实验,至少需要再花费数以百万的资金,而且在这段改错的时间里,其他公司也有可能先行研发出成果,这是他们最不愿意看到的。”
他们继续沿着来时的小路走,又问了其他一些比较具体的问题。
眼看着路就要到尽头,唐嘉突然停下脚步,问:“当地政府呢?他们对这件事怎么反应?”
阿什莉瞟她一眼,低声道:“有人向政府行贿。”
与此同时,天几乎要黯下来,有带着凉意的风卷起。
治行很自然地解下外套,披在唐嘉的身上。唐嘉下意识要脱下还给他,治行微笑道:“男士照顾女士是基本的礼帽,不要拒绝哦。”
于是唐嘉碰到外衣的手顿住。
就在这时,他们已经走到了小路的尽头,空气中又弥上了那种羊粪夹着咖啡的味道。能远远看到停靠在前方的白色吉普,以及煮咖啡少女前……站着的人。
喻斯鸿朝着几人走了过来,他看一眼唐嘉,再看一眼她肩膀上的外套,问:“来这里看朋友?”
唐嘉垂了垂眼,又抬头回答:“临时改了行程。”然后她又问:“来这里做任务?”
喻斯鸿也回她:“临时改了行程。”
然后两人就都不说话了。
治行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也并未开口转圜。
反而是阿什莉开口了,她对唐嘉说:“事情说到这里,我要离开了,记得你的承诺。”
阿什莉离开后,喻斯鸿终于再次开了口,他说:“走吧。”
然而没走成。
因为女兵在负责巡检的同时,也承担对村内妇女儿童的救护任务。临行前突发了一起医护事故,结果唐嘉也被叫过去帮忙。
喻斯鸿和治行,一个搭不上忙,一个能帮忙却碍于性别没法帮忙,被扔在一边。
两个男人倒是心平气和地开始聊天,他们边聊边走,各自说了一些时事热点,走到河边的时候,有蒙蒙的水汽扑过来,喻斯鸿突然停住了脚步。治行看到他抽出腰间的枪支。
治行的心紧了一下,然后他听到喻斯鸿指着枪说:“知道这是什么枪吗?”
于是治行便去看,那是一把小巧的手。枪,木炳,黑枪身。
喻斯鸿看着□□说:“05式左轮,其实左轮已经被淘汰很久了,但因为制服而不致死的思想,我们又用了。”他抬头看着治行:“你开过枪吗?”
治行回答:“我只救人不杀人。”
喻斯鸿笑了,“对,你们只救人不杀人。”
然后他又问:“你心里在想什么?”
治行刚要开口,他又开口:“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但你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吗?”喻斯鸿低头笑了笑,又抬头,“我在想,我这辈子,果然和你这样的人犯冲。”
治行不知道他为什么选择今天把事情挑明了,于是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喻斯鸿叹了口气:“对着不喜欢的人笑,做了不好的事情心安理得地让别人站出来,你这样活到今天,累吗?”
治行像看不经世事的孩子一样看着他,“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有什么错不错累不累的。”
喻斯鸿看着他的眼睛,“这就是你指使自己的弟弟暗中害人的理由?我不知道你是直接让他去这么做,还是说了别的什么激得他去这么做。”
治行愣了一下,想起他说的是几个月前的那件事情。然后他笑了笑,说:“所以呢?”
喻斯鸿挑挑眉,并未接着他的话,而是目光转而再次落在手中的枪。支上,开口;“现在用左轮的已经很少了,”他摇了摇,又说:“塑料做弹芯,威力不大。”
治行正疑惑他为什么突然转移了话题,下一秒,这把“威力不大”的手。枪抵在他的太阳穴。
冰冷的枪口贴着他的发和肤。
有冷汗从他的后背流下,但他并未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眼前的这个男人。
喻斯鸿也望着他的眼。
几秒后,喻斯鸿笑了笑,移开枪:“开个玩笑,没有子弹。”他跨出一步,又转回头,对治行说:“我就是实验了一下你一直想对我做的,不是吗?还有,别人家的东西再好也不能抢。”
然而他迈开步子向前走,走了大约五米左右的时候停下,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伸手对着河面按下扳机。
“砰”、“砰”、“砰”,连续三发子弹击中水面,惊起大片飞起的水鸟。
有子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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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如水一般滑过,这些如水的白天里,唐嘉有时会出访,寻找各种证人或者细枝末节的证据,并开始着手整理资料,理清来龙去脉,然后撰写有关整件事情的报道。夜晚,当她躺在床上,看一眼身边呼吸沉沉的人,会失眠地思考整段关系。她近乎直觉地察觉到,两人之间仍然有一种隔膜,这种隔膜各自有意造成,而是相互不够坦诚而自然形成的。二十几年的人生经验让她知道,当问题发生时,不能一味地埋怨他人,最快捷,最不伤害他人感情的方式,是先从自身寻找问题。
她开始自我反思,整夜整夜地反思。最后她决定,当一切丑恶曝光在媒体下,自身的安全已经能确保无疑,并且不会累及身边人的时候,向喻斯鸿坦白一切。
想通这些后,她终于不再失眠了。
唐嘉不知道的是,在她失眠的这些日子,她以为睡眠安稳的枕边人,其实也在失眠。喻斯鸿睡不着是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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