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北旧事录》第53章


萧织娘抽回了被他握住的手。歪转头看向墙内,片刻后,冷冷道:“关戊江,我从没有迁怒无辜,我的孩儿被人谋了命,我只是在寻仇。你不信我,我跟你再无话说。你走吧。”
关戊江想再握住她的手,萧织娘却狠狠抽了回来。关戊江僵了片刻,才幽幽叹道:“也罢,你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看你……”
他伸手要接过襁褓,萧织娘的手一紧,随即低头深深看了一眼孩子,将那小脸的模样深深刻在心里,便一狠心,递了出去,扭过头再不多看一眼。
关戊江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接着开门声响,关戊江的声音出现在门外,低低的说了句什么,徐嬷嬷叫嚷不休的声音立刻低了下去,渐渐二人的声音都慢慢消失了。
果子桃子守在旁边,眼带忧虑地看着她。萧织娘将双手捧在眼前,手上孩子的感觉似乎还在,但是,终究都是一场空。她抱住自己双臂向下缩了缩,躺了下来,静静地说了声:“我累了,什么也不想说。你们下去吧。”
她将自己蜷缩成一团,闭上眼睛,全身都陷入无边的黑暗。她要尽快好起来,恢复体力,儿子的仇,只有靠自己了!
关府的这个新年,过的无比低调。萧织娘整日躺在床上,以休养为名,府里的事务一概不管,无论是守岁,祭祖,还是走亲访友,萧织娘皆不闻不问,爱如何便如何。果子桃子忠心的伺候在床前,除了关戊江每日来探望,其他人全都拦在门外。无论徐嬷嬷或芸姨娘在外面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也好似一概听不到。
萧织娘躺在床上,将这几日的事情翻来复去的想,琢磨个净透。她的身子一直调养的很好,平日里也够谨慎,如何就会输的这般惨?她之前想到了徐嬷嬷会同芸姨娘沆瀣一气搞些小动作,想到了她会借由府里的琐碎小事压自己一头来提高身价,却没有想到她竟会对腹中孩儿下狠手。徐嬷嬷或许对关戊江是有感情的,但对自己绝对没有,只是没有想到她对关戊江的嫡子也半点不手软,说不定还想让自己腾出这个位置来找人代之。但是,她会仅仅因为芸姨娘的利益关碍,就冒险对自己下毒手,企图来个一尸两命吗?这说不通,除非,有更大的利益在眼前,让她不得不铤而走险,以仆害主……
会是什么利益?金银,权利,还是身份?她一个家生子的奴仆,想翻身是不可能的,他儿子就那点出息,日日还要仰仗关戊江,老伴儿小孙子又都在京城,侯府里讨饭吃……侯府?萧织娘眯了眯眼,一个大胆的猜想在心里冒出来。会不会是那位侯夫人的授意?
会是这样吗?当年关戊江幼时雪中送炭的奶娘,会在二十年后,成为千里迢迢过来害妻杀子的工具吗?当年,关戊江和他姨娘,在关侯爷的众多妻妾子女中也不起眼,暗中相助是因着情谊。但现在,关戊江羽翼已丰,前程似锦,无疑更是侯夫人最大的眼中钉,以她现在的手腕动不了关戊江,但用个内宅的人,以关戊江亲信的身份过来,对付他的嫡妻嫡子,却容易得多。等事成之后,关戊江的继室是谁,还不由得她拿捏在手里?想让谁生下关戊江的嫡长子,谁就能生!
萧织娘心里一阵一阵发颤,这就是所谓高门大户的内宅斗争?当真是冷酷无情啊!自己也是蠢,早就看出来那老东西没安好心,不过顾忌着关戊江这几日的温情,没有与她撕破脸,处处忍让,反而却是害了自己的孩儿。
萧织娘努力平息自己的愤怒。这不是怒火能解决的问题,她要徐徐图之,将相关的人一串掀出来,一个也不会放过!对付她们,万不能打草惊蛇,要趁她毫无防备之时,一击即中!
果子曾偷进入徐嬷嬷的屋中翻检过,但一无所获,若想真拿到有用的东西,还是得有个名头才好大肆搜索。不过……或许她可以从别的渠道探得一点消息,徐嬷嬷或许不好惊动,但她那个儿子,倒是可以利用一下。

☆、滋事
? 萧织娘卧床的一个月,徐嬷嬷与芸姨娘的日子过得畅快无比。内院几乎由她二人一手把持,从采买到厨房,每日的饭食花样,仆役的吩咐指派样样都要插手,简直第二主母,甚至妙娘也被调|教的会对着芸姨娘张口叫“母亲”了。
无论她们做了什么,萧织娘那里都毫无动静,芸姨娘已经几乎可以断定她因着孩子快要失心疯了,更是心里乐得发狂。直到有一日太守夫人携嫡女吟君前来探望,芸姨娘与徐嬷嬷高兴地出门迎客,妄图攀络感情,被太守夫人狠狠一顿讽刺,眼角也不甩一个直接进了正房,拉着萧织娘又是悲又是叹的直说了半日的话才道别。
关戊江过完年后就忙着军务,对宅门里这些事却是不晓得。直到那日被一监御史闲聊时道破,他夫人好心上门探访却被一姨娘出面招待,真是打人脸面,气得茶都没喝就走了。关戊江才发觉府内行事不妥之处。回到家后立即询问,萧织娘一句身子不适,没得当家管事的精力把他推出去;叫来芸姨娘,顿时惹得梨花带雨一阵哀怨,边上徐嬷嬷还帮腔,口口声声三奶奶不顶事,芸姨娘好辛苦却里外不得眼云云。关戊江被堵住话,最后只得各教训了几句,让各人谨守自己的本分。
萧织娘知道后,嘴角嘲讽一笑,什么是本分?关戊江你好歹也是在嫡母磋磨下长大的,这后宅的女人们有多少阴毒手段应当也见识过,怎的自己长大了,成了亲,有了自己的女人们放在后院,就能以为人人能谨守本分,各相礼让,天下太平了?真是好笑!你关戊江自认不凡,便以为你的女人们也都不凡,各各大气凛然心胸浩荡,不会内斗不会掐私吗?天下间家家户户的内院十之八九都不太平,你凭何以为自己就是那罕见的例外?
关戊江,你或许只有在战场上是英雄,在后宅,当真只是一个狗熊!只想着息事宁人,却看不清这内里的心肝肠肺谁是冷的谁是热的!萧织娘心里从未曾这般恨过一个人,关戊江,你既然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孩子不受迫害,又何必让我受尽辛苦的怀育他,最终碎尽希望的生下他?
所有的恨埋在心里,萧织娘暗暗吞咽这地狱般的苦。
一个月后,萧织娘满血复活。借着几个由头将院子里的人大大整顿了一番,她这些日子里闭门不出,放手让那二人祸害,还真以为她是死的不成?这院里人的心思,哪个活络,哪个事少,哪个打蛇上棍,这几天看的再清楚不过。想留在这府里,最重要的一条,便是能认清谁才是主子!认不清这一点的,再能干,再可怜,萧织娘都一概绝情。
徐嬷嬷和芸姨娘眼看这几日收买的好些人都被放了出去,焦心不已,背后在关戊江面前也没少拿话嘀咕。但关戊江只当是萧织娘为着孩子的事迁怒下人,不过换些不打紧的人,能让她气顺了也好,这些内宅小事,他飘耳而过也不放在心上,这院子里谁做饭谁砍柴谁扫院子看大门子,对他来说,都是一样的。因此,萧织娘顺顺当当的稳定了局面。
十日后,平淡无奇的一天。门房早起将一桶污水泼在后门外头,抬头看一眼,只觉日头沉得厉害。日昏,岁煞北,马日冲鼠,宜扫舍、补垣,忌斋蘸、嫁娶。
清早徐嬷嬷的儿子徐福生被两个卖菜汉子用一木板子抬进了门,浑身血烂,两条腿都被打断了,人早就昏死过去。四周围观的指指点点,说什么的都有,待徐嬷嬷听到信赶过来时,几乎被唬的疯魔。跟着来的人劝着,说福生在赌坊耍了一夜的钱,最后竟然输了二百两银子,被赌坊的人和黑钱庄的人押着回来要账,结果半路偷跑被抓到,打手们围堵在菜市口,一团暴揍就成了如今这番模样。几个好心人打听明了住址将他送了回来,却被徐嬷嬷揪住喊着要打要杀,争执的好不狼狈。
徐嬷嬷心里凄苦不已,她的宝贝儿子好好的出门要去耍乐,这才多大的功夫,就一身土一身血的有进气没出气给人抬回来了!这穷山恶水的全是刁民,没有王法害人性命,老天为何不劈了他们?
一声大叫趴在儿子身上,痛苦嚎哭。萧织娘远远站在正堂屋檐下,看她白发颤巍哭的肝肠寸断,丝毫不觉可怜,只觉心里一阵痛快。这失子之痛,滋味可如何啊?
徐嬷嬷急的乱了心神,直喊叫着让人们去请大夫,只是乱哄哄的一堆人,哪个理会她。萧织娘慢慢踱到中庭,看他们好一副母子情深。周围看热闹的人看到主人来了,有的自觉回到岗位上该做什么继续做什么,有的静默一旁等着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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