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前半生》第29章

陈珮骐默默地拍完和李亮瑾的对手戏，不动声色地塞了一个暖手宝在她手里之后，一个人走到了忙碌的工作人员之中。那时沉默和现在的嬉笑的反差是如此明显，以至于李亮瑾都没有办法理解这样的情绪来自同一个女人。
珮骐……李亮瑾的脑海里闪过一个酸涩的词语，但随即本能地掠过了这个看起来并不靠谱的想法，忍住了要去深思的念头。
开玩笑，陈珮骐怎么可能吃醋？！可是，她看起来……
李亮瑾摇了摇头，断了自己的胡思乱想，身体却因为陈珮骐的疏离而无端犯起一层空虚。大概是凌晨的街道太幽冷了，以至于连心都被冻住了。
李亮瑾眼神一黯，习惯性地走向周启明，然后将自己纳入他宽厚的怀抱之中。只不过，就连她自己都不清楚，这样惯性的行为竟然会让心头蒙上一层奇怪的阴翳。原本充满归属感的拥抱却让自己觉得愈发寒冷了。
周启明拢了拢手臂，将怀抱缩进，没有看到李亮瑾闭上眼睛之后，整个人升腾起的那抹寂寞。原本不安的心也因为李亮瑾的举动安定了下来。
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陈珮骐的余光一直犯贱地停留在李亮瑾的身上。看到她迈向周启明的步子有些偏颇便知她还未从刚才的虚惊一场中恢复过来。心头有些担心，可看到她的举动，陈珮骐的话硬生生地断在了中间。
像是被狠狠地捶了一拳，眼眶一疼，鼻子竟然也跟着酸涩起来。
多少有些意兴阑珊，陈珮骐也没了继续装作兴奋的欲/望。结束了话题，径直走向停在剧组车旁不远处的私家车，开了门，直接坐了进去。隔着车窗，陈珮骐既没有发动车子，也没有打开车灯，只是静静地就像不存在一样，看着不远处相依偎的男女。
刺痛的感觉在继续，可是行为却不受控制。大抵人都是如此，越是带刺的玫瑰，便越是想要，越是求而不得的人，便越是珍贵。
陈珮骐嘴角划开一条苦涩的曲线，她发现了，其实无论那一幕有多么刺眼，只要有那个人，自己依然无法将目光从她的身上摘下来。
这是孽债吗？呵呵。
陈珮骐看着发现自己不见了的李亮瑾环顾了好几次，小小皱起的眉头让人蓦地心疼，双手抱着自己的肩膀，可到底还是被周启明揽着她坐进了自己的车里。明明是两个人，陈珮骐却觉得落寞极了。
陈珮骐瘪了瘪嘴，摸了摸车子里的小抽屉，却发现原本一直躺在那里的烟盒居然不见了。
想起来了，上周李亮瑾即便是惹自己生气也要扔掉自己的烟，竟然也有一周没有再犯烟瘾了。你看，虽然她会关心你在乎你，但到底，作为归宿的还是他。
可记忆越是深邃，陈珮骐便越是觉得寂寞。看了看副驾驶空荡荡的位置，突然心头空得厉害。她自嘲地笑笑，一把年纪了，竟然还像少女一样，渴望着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隆隆的发动机响起，陈珮骐的车如同离弦的箭一样飞驰出去，隐隐地消失在了夜幕之中。陈珮骐在想，要是感情也能消失地一干二净，那就好了。
只可惜，如能成真，就不可惜了。
陈珮骐失眠了好多天，借着刷动保，消磨自己的时间。曾经能够付出所有热情的动保事业现在也无法占据陈珮骐的所有思绪。就连刷着Facebook的时候，都会浮上她的容颜，然后呆呆地出神，直到被刺痛，才会幡然醒悟。
如果没有方思瑶和江晓婷的故事的话，陈珮骐会把所有不堪的感情收回到最初最深的心底，她总是那么狠，狠到连自己都不会放过。
可是，偏偏方思瑶和江晓婷相爱了。
——方思瑶亲江晓婷的手背，江晓婷惊呆。方思瑶解释这是德国礼仪。
拿到剧本，看到那几行字的陈珮骐惊呆了。她几乎不敢相信，写在剧本上的语句和两人对手戏的内容。大老婆和小三在一起的故事，居然真的成了编剧想要继续下去的走向，不再是玩笑，也不再是猜测，而是真真切切地被打印在了A4的白纸上，交到了自己的手里。
本就是关不住的洪水猛兽，陈珮骐突然感到好强烈的宿命。或许，那是一种不好的预感，陈珮骐忽然慌乱了。水晶般的眼眸骤然缩进，瞳孔变得乌黑透亮，可眉头却是皱紧的。她握着剧本的手都些发颤，那轻飘飘的重量此刻竟变得让人承受不住一样。
陈珮骐不确定了，面对一个喜欢着的人表现得不喜欢已是困难。更何况，要表现得像是不喜欢的喜欢，陈珮骐几乎无法厘清自己脑海里的思绪。
当然，她能感受的，李亮瑾要远比她心慌一百倍。
很多东西不是不知道，而是不去想，不去拆穿。当戏内的铺成被点明之后，完全没有想过女人和女人之间产生出爱情的李亮瑾愣住了。她从未想过女人和女人之间除了友谊还有比友谊更深一步的关系。
当然，从小到大，她不是没有接触过这种少数的恋情，更何况是越来越提上议程的多元成家话题。但是，她确实从未在自己的身上安置过这种特性，而她的历任恋人也都是男人。
她从未有过怀疑。
可是，李亮瑾却控制不住，在看到剧本的第一时间里，脑海中闪过了陈珮骐的身影。那抹丽色，嘴角的盈盈笑意和会说话的大眼睛，李亮瑾的心轰然塌了一片。
怎么会？方思瑶怎么会和江晓婷出现了爱情的火花？她不知道怎么解释现下的震惊，只是觉得剧本里的那两个名字，第一次莫名奇妙地变成了陈珮骐和李亮瑾。
或许给李亮瑾一百个小时，她都不能自若地接受这个安排。就好像掩耳盗铃的人突然被扯下了捂住耳朵的手，那可怕的真相就这么赤/裸/裸地摆在了李亮瑾的眼前。李亮瑾不知道向谁撒气，可是就是有人把她最不愿意掏出来的心底秘密，曝光在了烈日之下。
陈珮骐的美丽，她的温柔，她的担心，她的大呼小叫，乃至她说话做事的习惯和爱吃爱喝的东西都不动声色地跑出来添乱。李亮瑾不懂自己的心为何像个情窦初开的女生一样，砰砰跳地厉害。当然，其中还夹杂了一种极度的无措和恐惧。
是的。她，害怕了。
害怕种子早已落下，害怕大树已然苍天。害怕覆水早已难收，害怕从此回不了头。
☆、第三十四章
站在台前可以信誓旦旦地说多元成家是需要支持的，同性恋是正常的李亮瑾突然心虚了。内心的嘲讽声如此震耳发聩，就像是在嘲笑她灼灼的真心，仿若巨大的漩涡拉扯着她，既不让她走，也不给个痛快。
怎么会，怎么就会了呢？是哪一步出了错？
李亮瑾不知道方思瑶是不是也曾有过这样的心思，会不安，会像个小偷，会因为哪怕只是一个小动作带来的丝丝悸动和窃喜。她似乎开始热衷于猜测陈珮骐的一举一动背后的含义。她的一个眼神，一个微笑，自己绊倒时伸来的手和不动声色关心自己的行为。
每一个曾经陈珮骐以为自己做的滴水不漏的举动在习以为常的李亮瑾眼里都被放大了无数倍。她甚至能看到自己接近时李亮瑾耳根浮起的那一层粉色的颤栗。
方思瑶和江晓婷的相爱带来的是连克制都无法克制的汹涌情感。
陈珮骐攥紧的拳头，咬紧的牙关和几乎发白的指节，甚至到了看到李亮瑾的背影都会微颤的地步。她只要一想到这戏是一出长寿剧，就像找不到出口的困鸟，扑闪着翅膀，内心充满了不安。或许她是悲观主义者，以至于李亮瑾那么明显的紧张都变成了负面的暗示。
她以为，李亮瑾是排斥自己的。
陈珮骐看着李亮瑾，不，方思瑶俯下身子，将温热的粉嫩的唇印在自己的手背上。卷轴转动的声音消失了，细密的茸毛争先恐后地立了起来。那种从手背一直酥麻到心脏的感觉陈珮骐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惊诧的表情都不是作假，流转的秋波不是作假，破碎的呼吸不是作假……可李亮瑾的那轻轻蹙紧的眉头也不是作假。
所以，内心是不愿意的吗？一念至此，胸口便泛起酸疼。
她又怎知，李亮瑾几乎要把自己的舌头都咬断，才能控制住那不住颤抖如同果冻一般的双唇。
陈珮骐的手温向来偏低，但却干净柔和，指节分明。瞳孔中的画面渐渐失焦，那柔荑又被江晓婷突然抽走，仿佛从心底里抽出了什么似的，李亮瑾竟真的觉得心中空了什么，变得一片荒芜，寸草不生。
江晓婷衣服上的两片晃得李亮瑾有些失神，笑容也有些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