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将息》第40章


,这是犯法的。
权载雨突然对着我咆哮,闭嘴,老女人,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现在你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了,你此时唯一的功能就是堵上你那张又老又令人恶心的嘴。
那一刻,我的心如死灰槁木,这种感受糟糕极了。我仿佛瞬间清醒,又仿佛瞬间被我最爱的人推下漆黑无光的山谷。我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流淌,嘴巴也不受控制地说出一些类似感言的废话。
原来你只是利用我,从一开始就是为了今天,你说的爱我,都是为了让我相信你,给你办事,对不对但是杀人是犯法的,是会下地狱的,孩子,就算你听阿姨一句劝,真的不要杀人。
他残忍而且冷酷地说,闭嘴,你闭嘴,恶心的老女人,我听到你声音就想吐,你信不信我连你也杀掉?下地狱?难道我之前的生活不是地狱吗,地狱有什么可怕的。杀人又有什么可怕的,自从我杀了我最爱的人后,我就不畏惧杀死任何人。说到这,他忽而情绪激动,像一头被伤害的野兽,他的咆哮声在空气中被撕裂成碎片。
权载雨崩溃地对着权衡咆哮说,是你让我杀死了米娅!你让她监视我,我只有选择杀死她、才有可能逃脱你的控制!但是我有多爱她你知道吗?我有多爱米娅,我就有多恨你!说到这,权载雨的眼泪飞溅而出,我第一次看到他流泪,他手里的枪瞄着权衡的脸部左右晃动,他神志已经开始混乱。
权衡想要做出最后的挣扎,他正要开口说什么时,令人心悸的巨大枪声在山谷中响起,他的额头被一颗子弹穿过,接着我看到他的血溅出散落在草地上。
之后。权衡倒下了,睡在一片玫瑰色的雨露当中。
我懵了。权载雨疯狂的笑声却在耳边萦绕。接着我又听到枪声,一下,两下,三下。我以为倒下的会是我这个又老又恶心的女人,但那些枪子儿都落在权衡的尸体上。这简直令人发指。权载雨将所有的子弹都送给了没有呼吸的权衡。
他已经没有子弹杀我了。但他准备将我推下山谷,我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因为我的愚蠢,我让自己被一个变态所欺骗,我让我的女儿在新婚当日就成了寡妇。我对着权载雨说,没有带哀求的语气,只是冷静地告诉他,我肚子里有他的孩子,已经三个月了。我以为这将是我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也是我留在人世上最后的发声。结果,他的脸竟然绽开了扭曲的笑容,笑声凄厉,令我毛骨悚然。他松开了要将我和孩子置于死命的手。接着他在这可怖的笑声中走下山坡,只带走了他的房产转让协议。
他最后警告我,别再让我看到你,恶心的老女人。我在余悸中逐渐回复了神志,我抱着我微微隆起的肚子,惶恐地喘着气。我没料到,这个微弱的小生命竟然成了我得以苟延存活的筹码以及见证。我真的该好好感谢一下我的孩子。是的,我这一辈子都在被我的孩子救赎,无论是卢月还是尚未来到人世间的孩子。我或许是意识到了我做人的失败,可是这一切来得太晚了。我的罪孽恐怕此生都无法消除了,但我似乎还可以完成那个尸体十几分钟前的心愿。
我爬到权衡的尸体面前,我看到他的眼睛还睁着。他最后的眼神里没有恐惧,只缱绻着一种我难以用言语形容的期望和伤感,这似乎在吐露着他的心声:此生爱过,不后悔。我颤抖着手将他对这个世界最后的致意抹掉。我帮助他合上了眼睛。
即使要帮助他完成心愿,但我仍然要考虑到我将来的生活问题。为了我肚子里那可怜的生命,我只能做出这样的举动。我抬起他的左手,此时我看到他的手背上有一个棕红色牙印形状的痕迹,像他的纹身,又仿佛是胎记,可是他永远无法告诉我这究竟是什么了。我将他手腕上的高档手表卸下,卸下他无名指上那枚宣誓着承诺的戒指。将他衣服口袋里的手机和钱包取出。我安慰自己,这些价值不菲的钱物,可以看作是权衡对我帮助他完成心愿的慷慨回报。然后我清理干净他身旁的血迹。我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将他穿着新郎服并且有无数枪眼的尸体拖到了悬崖边上。
崖底是波涛汹涌的江水,里面应该有很多奇怪的鱼。它们会吞掉权衡的血肉,最后连骨头都不剩。当然这是他最后的心愿,我只是在帮助他。我深吸一口气,将他推下了悬崖。我鼓着极大的勇气观看他坠入山谷的整个过程。
那画面悲壮极了。他就像是一只折了翅膀的雄鹰,在与空气和逆风的对峙中以极大的冲击力战胜了自然界的一切抵触、干扰,最后;犀利而又精准地坠入浩荡的江流之中。一声扑通的巨响;江面溅起一束高而雪白的浪花;他的身体被江面撕裂开的漩涡吸入。吞没。
以上是关于权衡此生最后的真实动静。自此以后;他在世人眼中就是个诈骗犯、杀人犯。而真相只有我知道。
我将自己藏到了偏远的贵州山区内;在几个县市之间颠沛流离着。那时我知道权载雨已经落网。我想;只要不被警方找到、能顺利生产下我的孩子,我无论如何狼狈地逃窜都能忍受。
扔掉权衡尸体那天,我就顺便扔掉了他的电话卡;但他的手机看上去十分值钱,这是我无法舍得扔掉的原因。我发现他的手机里的内容无聊得令人发指,没有一个游戏,只有几张偷拍卢月的照片以及一个上了密码的文档。我当然破除不了密码,不过我也没心思,我只关心这个手机能卖多少钱。他的钱包里现金不多,夹着他和卢月的结婚照。不过他的手表和戒指真是棒极了。我先卖掉了戒指,换的钱够我生活好一阵子了。如果两样都卖掉的话,我怕动静太大会被警方发现。
不过命运就是如此捉弄人,在我肚子九个月大的时候,有人趁我在旅馆熟睡时偷走了手机和手表。我的生活再一次陷入了绝境。
走投无路时,在当地好心农民的帮助下,我生下了这个孩子。可是我很清楚知道我根本无法养活她。她跟着我只会痛苦一辈子。我为她的命运做了最好的选择。我将她装在篮子里,写下一张连我自己也看不太明白的卡片。唯一能明白的就是她的诞生年月日;这是我送给我孩子的最后一样礼物。
篮子被我放在了一个看上去还不错的福利院门口。我希望孩子能被好心人收养,对方或许是个无后的富翁之类让能孩子过上富足无忧的日子。又或许无人收养她,她只是在福利院里慢慢成长,但她至少不愁吃住。总之无论如何都会比跟着我漂泊好。
我离开了贵州;我也不知道我要去哪。我想我只是一阵山风,注定来无影去无踪。我只是不巧被一阵秽浊的雨点打湿,使我变得沉重,使我无法再飞翔。但我此时仍然要离去,命运就是如此安排的,我无法抗拒。我要刮到不为人知的角落中自生自灭,让所有人都找不到我。没错,我只是一阵拥有此生赎不尽的罪孽的山风。请不要捕捉我;也不要打扰我。?
☆、番外篇:手机里的加密文档
? 曾经过年的时候;年味儿很足。
想当年此时的我还在市中心的一条巷子里摆设流动摊位;耳边总是能响起鞭炮划响的声音;我的摊位附近也会出现一排贩卖春联的小贩。然而;政府这几年正在对这座三线城市进行整治规划;以至于偶尔响起的鞭炮声就像是冰冷丛林里甭窜出的□□声;让人心悸。
虽然比起很多年前摆摊位时;已经租下一间10平米小门面的我不用再受到冷风习习的侵蚀;但是我的收入已经大不如前。我往曾经摆摊的位置望去;再没有了那些给人视觉上喜庆效果的红红绿绿的流动摊位;而是呆站着几个身着面料僵硬的墨蓝色制服的合约城管:他们在那蹲点索要罚款。
要过年了;其实我很怕过年。才挂掉老婆哭穷的电话;又接到了来自房东的催租电话。对方在电话里笑里藏刀地表述着什么;而我的视线却锁定在门面外的半空中忽而升腾起的“窜天猴”;继而听见它发出仿若老鼠濒死时的哀嚎。尖锐又凄厉。
生活不容易啊。这是我近来的口头禅。
正在电脑上斗地主的阿毛安慰我说;师傅;你是有手艺的人;饿不死你的。阿毛是我的徒弟;也是我的员工。他立志要学会我所有的手艺;做一个我这样的手艺人。其实阿毛还有个特殊身份;就是帮我联系到“散货”的人。我们这行的性质说白了其实就是洗黑货。低价收购一些非法途径获取的电子产品;经过我的加工处理后以全新的面貌高价售出。因此;做我们这行的必须在黑白两道都建交点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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