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花开伊人行》第87章


两人均不敢拂了了空大师的好意。慧茹宫主略一思索,承焱有意找她拼命,她没必要跟承焱以命相搏,斗个你死我活。如今了空大师从中调停,正好可让无忧宫避开一场浩劫,她何乐而不为。
“就依大师所言。只是不知王爷意下如何?”慧茹宫主语气轻松,看向承焱的眼中满是得意与挑衅。
承焱依旧紧皱眉头,嘴唇紧抿。
他贵为王爷,自然知道这了空大师,即便父皇在世也要让他三分,自己若拂了他的意,那便是大逆不道。只是孤星惨死,慧茹宫主是罪魁祸首,此刻他恨不得对慧茹宫主千刀万剐,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
看着两位均无异议,了空大师说道:
“阿弥陀佛。老衲替这些无辜之人谢过二位了。”
他侧首意味深长地看了承焱一眼,说:“缘起缘灭,瞬息即逝,所谓性空缘起,缘起性空,如是如是。故而识者,不可耽于声色幻影,而造作无数业因,因因循环,轮转三界,不得出离。当奋迅勇猛、精进不懈,趋入菩提大道,证悟无生正法。施主好自为之吧。”
他说完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便消失在望天岩下山小道的尽头。
承焱死死盯着慧茹宫主,眼中燃着熊熊怒火。他死死握住剑柄按捺着,咬牙切齿:“来年的踏青之日,便是你的死期。”
说完,便不等众人跟上,头也不回地下山了。
☆、心字已成灰
慧茹宫主享受着复仇得胜的喜悦。无忧宫众人似从噩梦中醒来,看着眼前疯疯癫癫、大笑不止的慧茹师父,怎么也不能与素日里冷艳高贵的宫主联系起来。身旁死去的同门尸体堆积如山,鲜血浸透了身上白衣,如大朵大朵盛放的牡丹红艳艳开在衣裙之上,分外妖冶,却让人感到格外冰冷刺眼。
承焱心中有抑制不住的痛苦。他就那样眼睁睁地看着孤星在自己面前丧命。一尺尺、一寸寸地离开那崖边。如一只白鸽纵身飞出天际。他那么费力地想要抓住她,手指擦过她素白的裙角,还来不及触碰,她便如一颗流星在面前快速陨落。自己一颗心随着她的下坠也一寸寸沉到谷底,烧成灰烬。
仿佛还能听到她在旁言笑晏晏,他赞她回眸一笑胜星华,她温柔浅笑如三月春水潺潺流过心间。她曾说:“你若有事,我也不能独活。”如今幽明异途,天人永隔,从此苍茫天地只剩他孑然一身,他又能怎么独活?
曾跟她笑言:“弓剑归来,音容已渺。”她慌忙地去堵他的嘴,嗔怪他胡说。想不到如今却是他弓剑归来,她音容已渺。
梧桐半死清霜后,头白鸳鸯失伴飞。
预想的幸福在她纵身一跃之后便灰飞烟灭。没有她的人世,从此便再无冷暖喜悲。
他真恨不得当初就纵身一跃随了她而去,可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害死她的凶手逍遥在世间。虽然他明白,害死她的凶手也包括他自己。因着对自己失忆的伤心,她才决绝而去。他忘不了自己说不信那一刻她脸上的绝望。那样的表情,如今每每想来都令自己肝肠寸断。
“星儿,再给我一点时间。等我把诸事结了,我便下去陪你。”承焱早已泪流满面。只是素来的克制,没有让他大放悲声。整个人木然空洞,只有舌尖不断涌出甜腻的血腥味在证明着此刻的悲痛,证明着他自己还活着,形单影只地活在这寂寞人世间。
此间多少恨,心字已成灰。
低头饮尽杯中酒,仍凭两行清泪沾湿青衫。轩宇等人守在书房门外,只是焦急踱步,不敢进去打扰。
不多会儿,终于听到承焱在书房内大声呼唤自己。轩宇一个趔趄,赶紧提步进去。
“轩宇,你去找几个街头地痞放出风声,说董贵妃密谋篡位,勾结无忧宫害死皇上;并嫁祸王妃。把董贵妃与无忧宫的信件送一部分到各大臣家中。传本王密令,今夜子时攻破皇宫,挡我者格杀勿论。”承焱有条不紊地吩咐着。
轩宇神采奕奕地看着他,激动之情溢于言表。王妃丧生一事对承焱打击甚大。原以为他会悒郁消沉。但安宣王不愧是安宣王,即使痛苦如此,仍然能神智清明地排兵布阵,丝毫不出差错。
轩宇心中暗暗佩服。不知承焱之所以苦苦支撑,费心筹谋,只是想早点了结诸事,来年踏青之日杀了慧茹宫主,便追随孤星而去。
轩宇匆匆而去,承焱复又开了一坛子茵陈绿。几十年的陈酿散发着诱人的醇香。承焱举起坛子便急急地灌起酒来,即便是醉生梦死时,那伊人已逝的惨痛也抛不了、放不下。
酒香与书房里焚着的沉水香气味混合,浓郁的气味熏得人沉闷不堪。承焱醉醺醺东倒西歪走至窗前,一把推开窗子。一阵寒气随着打开的窗扑面而来。承焱醉眼望去,窗外点点撒盐般从天而降的竟然是雪珠子。
以手扶窗,眯着眼看着窗外那密如珠帘的雪珠子,打在庭院中干枯的老树枝桠上,顿时迸溅开去。晃神间,似乎是一树雪白梨花在漱然有声的和风中摇落。只有那噼啪的声响,和身上一阵胜似一阵的刺骨严寒提醒着自己,窗外已是数九寒天。
他忆起那年乌蒙山雪地里,折一束红梅在手,他赞她“疑是仙女下凡来,回眸一笑胜星华”。她的眼泪就像这晶莹的雪珠子一般簌簌往下落,两人在雪地里紧紧相拥。
此去经年,这一生恐怕再也无那般开怀时刻。
承焱转身回至书案前,铺了素笺,提笔便是一首前人的悼亡词:
青衫湿遍,凭伊慰我,忍便相忘。半月前头扶病,剪刀声、犹在银釭。忆生来、小胆怯空房。到而今,独伴梨花影,冷冥冥、尽意凄凉。愿指魂兮识路,教寻梦也回廊。
歪歪曲曲地写了半阙,却再也不能下笔。泪水洇湿字迹,或浓或淡的墨渍四散在素笺上。
无奈罢笔,半个身子颓唐无力地依靠在椅背上,右手无意地扫过桌面,把案上的砚台带翻,浓黑的墨汁泼了一桌。雪白的素笺一寸一寸被墨渍侵染,那写了半阙的悲词也一点一点,模糊在乌墨中。
承焱突然放声大笑,笑得眼角的泪珠如窗外密如帘栊的雪珠子,扑簌簌不断往下落。他突然觉得那写了悼亡词的人大错特错。若真是肝肠寸断,如自己此般,又怎能成书?
朝中的事情办得并不顺利。董贵妃先下手挟持了朝臣们的眷属。轩宇送去董贵妃勾结无忧宫的书信,却瞧见家家户户都是哭天喊地。有的妻子失踪、有的老娘被抢。董贵妃几乎沉不住气,走了这又险又急的一招棋。
承焱坐在书桌后,双眉不自觉地又紧锁在一处。如今状况急转而下。那打开的窗子,有源源不断的冷风往里灌。承焱深深地呼吸了几口,连肺腑中都是冰凉的。
他开口,声音嘶哑地说道“轩宇,务必查出关押地。如此多的眷属,不可能安置在宫中。定是关押在宫外某个隐秘之地。通知众将士闯宫暂且推后,你多带些人马,务必要尽快找到大臣们的眷属,方能助本王一举铲除董氏一族。”承焱果断利落地吩咐。
轩宇领命飞快而去。他动作极快,几乎不到一个时辰,安兴城内外便到处安插上了王府的探子。轩宇与承焱也穿了便服,扮作公子与小厮在大街上各处查探。
能不能斗倒董贵妃,成败在此一举。
承焱装作赏雪游玩,带着轩宇登上了一处茶馆的阁楼雅间。临窗底下便是车水马龙的街市,这里是整个安兴城人口最密集之处。
承焱端着一个白底起青花的瓷杯有一口无一口地品着。双眼飞快地来回扫视着底下过往行人。
“王爷,小的都快急死了,您还有心思在这儿喝茶。不行,我不在这儿陪您耗了,您自个儿呆着,我下去各处看看。”轩宇焦急地说,拔腿便往门边去。
“慢着,你看那是什么?”承焱指着窗外一处问道。
轩宇顺着承焱的手往外瞧,只见一间米铺门前,几个和尚扛着米袋子一袋袋往驴车上堆。
轩宇以为有什么新奇之处,一瞧之下不过是几个和尚在买米。于是没好气地说:“那米袋子里可藏不住百来个人。”
“我安兴国的佛寺道观一向是自耕自足,朝廷早有恩典,免去了所有寺庙的赋税。据本王所知,除了天灾旱年,本朝寺庙几乎年年有余粮。你怎地不仔细想想,要在何种情况下,这些僧人才需要如此大批采购?”
轩宇略想了想,恍然大悟道:“除非寺中增添了人口。”他不等承焱吩咐,高兴地说:“小的这就去办。”便匆匆跑开。
轩宇带着几个乔装的侍卫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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