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花开伊人行》第90章


不到半柱香,文武百官已纷纷前来按品级整齐分列两侧,承焱走近宝座旁,看了一眼身旁已被侍卫看押起来的董贵妃,对百官说道:“先皇遗旨在此,众爱卿听旨。”
众臣齐帅帅跪倒一片。承焱展开圣旨,朗朗读出,声音抑扬顿挫,久久盘旋在大殿。
待承焱宣旨完毕,百官行三跪九叩大礼。只余了董贵妃突兀地呆立在原地,圣旨中对自己既往不咎的话如一声闷雷在脑中炸开。安文帝心只有愧于她,到底是顾念了二十余年的结发夫妻情分。而董贵妃却联合慧茹宫主生生断送了他的性命。
董贵妃有些怔忪,她忽而有些不明白,自己苦心经营这些年到底是为了什么?如今他遗诏中一句既往不咎,却让自己那一颗恨毒了他的心,忽然间没了着落。
了空大师立在殿中一根缠龙金柱旁不解地看着承焱。承焱所宣读的那份圣旨,并不是自己交给他的那一份。承焱擅自做主改了圣旨,只说安文帝命他主持大局,却丝毫不提安文帝传位于他之事。
了空大师正待上前,承焱以恳求的眼光望了他一眼。了空大师犹疑了半刻,最终缩回脚步。
承焱这才放心,手握圣旨,立于众人面前说道:“十三皇子性淳朴,父皇生前很是爱重。而今父皇崩逝,江山无主。本王受命于皇命住持大业,大胆揣度圣意,决意拥立十三皇子为帝,继任登基,克承大统。诸位大人意下如何?”
此言一出,百官俱惊讶不已。只是忌惮于承焱有御笔亲题圣旨在手,顾命摄政,一时间也不敢轻易开口。整个大厅诡异地鸦雀无声。
半晌,方见一老臣巍巍颤颤地站出来,这人便是先前被绑架的左丞相傅毅。他说:“臣有一言要进。十三皇子年方十岁,尚在总角,不足以担当大任;王爷您人品贵重,才能出众,皇上生前甚是夸赞。臣以为,王爷您才是继承大统的不二人选。”
此言一出,百官之中便渐渐有人附和。百官中有一些专事奉承拍马之人,以为承焱推诿是假,想以退为进登上皇位是真。于是纷纷站出来进言,要求承焱继承皇位。
承焱不耐烦这般虚与委蛇的聒噪,摆摆手,坚决地说道:“本王主意已定,不容再议。从今日起,十三皇弟封为太子,择日登基。命左丞相傅毅为顾命大臣,本王为辅政王。愿诸位大人齐心协力,协助本王同傅丞相辅佐皇上,以匡扶我朝社稷为己任,保我安兴国千秋万世,以慰父皇在天之灵。”
承焱此言一出,百官哗然。只是承焱在朝中素有威望,此事他心意已决,不容更议。百官也作声不得。
只听承焱继续说道:“太子安麟睿与董贵妃同流,自今日起贬为庶人。镇西侯谢天懋,念在往日功勋,特赦逆谋死罪,打五十大板,全族发配充军。右丞相董卓助纣为虐,定于三日后当众处斩,以儆效尤。余下董氏族人流放漠北。其余与此事有牵连之人,待新皇登基之后再做处置。”
百官私下交头接耳。董贵妃有先皇遗诏保命,安宣王动她不得。只是太子贬为庶人,她董氏族人也是杀的杀,流放的流放,她的权势是彻底被安宣王土崩瓦解了。即便留得一条命在,也定无机会东山再起。镇西侯有功在先,这般处置也是合情合理。只是那五十大板,镇西侯古稀之年,即使勉强挨过了,还有充军等着他,镇西侯也是必死无疑。
百官唏嘘不已。承焱对镇西侯这番处置,即不落人薄恩寡义、杀害功臣的口舌,又变相要了他的命,那镇西侯是做了董贵妃的替罪羔羊。董氏一族权倾一时,作恶不少,如今个个沦为阶下囚,那是罪有应得。至于其他牵涉之人,新皇登基必定大赦天下,对这群人的处置可想而知。或是免罪,或是从宽处置。国一日无主则不宁,况且方经了一场动乱,若要大开杀戒,说不定会引起更大动荡,动摇国家根基。安宣王这番处置恩威并施,真可谓面面俱到,让人心服口服。百官心中对他的敬畏又深了一层。
“父皇有旨,对董贵妃既往不咎,本王至孝于父皇,自当遵旨。那便着董贵妃于来仪宫颐养天年,此生不得踏离来仪宫。”承焱威严得说道。
董贵妃面色苍白,却是一言不发。如今成王败寇确已分明,即使承焱今日要了她性命,旁人也只当她是罪有应得。世情以成败论人,她并无不甘。
承焱一声令下,便有侍卫押了董贵妃往来仪宫去。正当此时,一位身穿湖色缎绣藤萝花织金绸绵氅衣的女子闯进殿中。她鬓发微乱,头上累丝点翠镶宝石金步摇亦随着一步一晃,依依弱柳般奔着承焱而来。
承焱只淡淡瞥了一眼,并无异色。那女子泪光莹然似粉荷垂露,她拉住承焱的手臂呜咽开口道:“承焱,你不能这般对我。”
“太子妃应当与太子在一处。不,是庶人麟睿。”承焱丝毫不见怜惜,只淡淡吩咐:“把她带到麟睿身边去。”
有侍卫领命前来把她拉开,董芸梦苦苦挣扎,哭喊道:“我的孩子,他死了,他死了。因为我负了你,老天爷惩罚我,把他带走了。安承焱,你不能这样对我,你不能够。”
董芸梦口不择言,麟睿神色尴尬地堵住她的嘴。默然至今的麟睿看着承焱,眼中复杂难辨,他开口道:“你我自小便同上书房,兄弟情义理应比他人深厚。只是我身为太子,自幼便被拿来与你比较。无论是上书房、还是骑射,哪一样你都是最好的,而我却处处矮你一截。我不如你聪明机警,能讨得父皇欢心。我原本深知自己资质愚钝,并不堪当大任,为了不让众人失望,只有苦苦与你相争。沦落至此等下场我并不怪你,我知你已顾念儿时情义,对我手下留情。若换做我是你,不一定能容你活在世上。成王败寇,理应如此。我不妨实言相告,当了二十余年的太子,唯有今日,我方如释重负。只愿来生我与你都不是生在帝王家,只在平常百姓家做一对敦睦友善的寻常兄弟。今世手足之谊,在此断绝。”
说完,麟睿便带着董芸梦离去。
承焱叫来轩宇说道:“吩咐下去,东宫里一应物件不得擅动,让他们能带走的便带走,待他们走后,你再亲自带人去检点。”
轩宇应下了,心里叹息:“王爷无论面上多冷酷,心中到底仁慈。情知太子自小养尊处优,到了宫外一时无法生存,才这般特意吩咐示下。那是给他们留了一条活路。”
☆、孑然一身
造反风波在承焱的处置下很快平息。一晃又过了两三月,承焱渐渐不理朝政。先帝发丧和新皇登基之事,一应托付给了傅毅和朝中几位信得过的大臣。
十三皇子性子敦朴,生母早逝。并且生母家中背景并不煊赫。有了董贵妃前车之鉴,这也是承焱选中他的原因。如此一来,这个十几岁的少年皇帝想要在朝中立足,便不得不依靠于顾命大臣。而傅毅老持稳重之人,是个可托付之人。
新帝未立,而各地的奏折却如雪片一般飞来。朝中诸事冗杂,可怜傅毅年过古稀,却依然起早贪黑。
朗月居里,承焱抓着酒坛子不断地往胃里灌酒。临湖的窗子打开着正对着湖对面的疏星阁。
承焱想起得知她便是银铃后的那些日子,自己虽生气,而更多的却是惶恐。不知道该怎么接近她,便每日夜里站在这扇窗前,直到看着她屋子里的灯灭了,自己方才能安心睡下。
而如今望着远处灯火全熄的疏星阁,承焱却再也不会安心。
直至今日,他才知道。物是人非四个字中,蕴含了如此难捱的悲痛。
酒入愁肠,却化作满心凄苦。生死茫茫不足十年,却时时刻刻能感到不思量,自难忘。承焱脚下一个趔趄,便直接倒在了地上。他顺势坐在地上,抓起脚边的酒坛子便喝起来。不知灌下多少酒,到最后醉倒在地上沉沉睡去。
次日一大早便是新皇登基的庆典。皇宫里鼓乐喧天,热闹非凡。
铭佑打开窗细细听着远处的鼓乐声,回首对敏妃说:“母妃听到了吗?新皇登基了。”
敏妃从炕上起来走至铭佑身边,爱怜地抚上他苍白而瘦削的脸,说:“天气这样冷,把窗关上吧,仔细冻坏了身子。”
铭佑依言关上窗,说:“春寒料峭呢。”
敏妃走回炕边坐下,叹口气说:“你这一病,整个冬日都过完了。虽眼看着便要到仲春,白日里太阳晒着暖和,到了夜里却是一样地冷。你大病初愈,随从小厮们到底也不太懂事,早晚要记得添衣服。”
敏妃絮絮叨叨地说着,铭佑走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