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缘君》第43章

第四十章
天马行空了一会儿，方兰生又觉得自己无聊，如此紧张的情况下还要乱想些奇怪的事儿。一条小鱼顺门缝游进来，从他脸上游过。
他现在住在海底……方兰生伸手轻抓，抓出一条条的波澜。他十八岁之前是断然猜想不到，日后的自己会经历这么多事情。青玉坛，女娲神殿，龙绡宫，蓬莱之战，对曾经的他来说，这些是发生在说书人口中，无比向往的旅程。
他那时还日日呆在学堂念书，被夫子打手心揪耳朵罚抄，是最最普通的富家少爷。二姐总想着教他算账打理生意，却又宠他觉得他年纪尚小不足以担当家中重任。那时最开心的便是到父亲所住的庙里，跟着父亲打一些简单的拳脚功夫，听父亲讲云游四方的故事。二姐不肯叫他常去，总怕他会沉迷佛说出家为僧，她还是记挂当初癞头和尚说的话，觉得断子绝孙便是他去出家了。
他不喜读书，总爱偷看一些奇闻怪谈江湖小说，总幻想哪天离开家中游荡四方，成为一名侠客，在江湖之中打出一片自己的天地。他厌烦二姐的唠唠叨叨，不肯被困于家中，不安分当一个事事有人伺候含着金汤匙的小少爷。
若是他不曾偷偷离开家中，现下怕是也已和孙家的小姐成亲了，孙小姐温柔贤淑精明持家，二姐也会满意非常。日子总是要过的，这么过那么过都是过，他耳根子软，虽心有不甘一辈子想来也是那么过了，平平淡淡的一辈子，妻儿长伴身旁。
或许有一日独自出门游玩，望向驶离琴川的渔船，会想起年少轻狂之时梦想，遗憾不曾背起包袱勇敢出行，也仅此，而已。
小蛇甩了甩尾巴尖，扭动两下，方兰生合衣躺下，捉住小蛇的尾巴睡熟了。
这一觉并未安安稳稳到天亮，半夜不知为何有巨大水流冲进，强大的冲击使得方兰生连同小蛇都被卷起狠狠砸在墙壁之上。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木头脸！？”方兰生被砸的七荤八素，迷迷糊糊睁开眼，顾不上查看伤口，急忙从乱成一堆的床上找小小的青蛇。百里屠苏从被子中游走而出，盘上方兰生脖颈。
“我没事，这动静不对劲，我们出去看看！”
两个人匆匆跑出屋子，却见原本安详的海底不知为何混乱不堪，多数建筑倒塌像是台风过境。风晴雪住的屋子被扫掉了半个屋顶，瓦砾砸伤了她的腿，红玉和襄铃正抱着她朝屋外拖。
“猴儿快来帮忙！”
方兰生连忙跑过去，把受伤的风晴雪抱了出来：“发生了何事！？地震么？！”
红玉摇头：“我感到一股极其强大的力量在附近徘徊，不像妖却也不像神，若是我猜想不错，怕是那只金蛟龙来了。”
两个虾兵踉踉跄跄的冲过来，面如土色的喊：“不好了！金蛟龙闯进来了！几位快跟我来！快！”
果不其然是那只无事生非的金蛟龙来袭，风晴雪所住屋子也是被金蛟龙尾巴扫到倒塌，几人扶着风晴雪一路跑到龙女大人所在的宫殿。龙女还未来得及与他们说话，宫殿便被掀飞了屋顶，只闻其名的金蛟龙终于现出了真身。
那是一条比悭臾还要大上不少的金龙，鳞片金光闪闪神气非常，从犄角形状便可看出是一条应龙。他嚣张跋扈的很，一双血红眼睛扫过宫殿内，尾巴一扫又毁一所宫殿：“小小龙绡宫，胆子倒大，竟敢请救兵想来降我，不怕死么！？”
龙女大人皱眉：“金绞龙大人是否有所误会，绮罗从未想过请什么救兵，这些朋友不过是绮罗旧识，明日便要离去，怎会是来降金蛟龙大人呢？”
金蛟龙视线落在方兰生身上，冷冷一笑：“倒是可笑，你一个连应龙都未修炼成的小龙，才在这世上存活几年？竟敢说与他是旧识？喂！既然来了，为何藏头藏尾！出来与我痛快一战！”
红玉皱眉，“他”……？哪个“他”？
“多年未见，你仍如此沉不住气。”却是方兰生脖颈之上的百里屠苏开了口，它悠然自得的从方兰生身上游走而下，浑身红光闪过，在众人目瞪口呆之中，“百里屠苏”以人形现身。
长相是百里屠苏的，周身气势却并非百里屠苏，他身上原本穿着的衣裳也变成了寒光闪闪的银色盔甲，黑色眼珠如煞气大发之时一般血红，嘴角勾起一抹嗜血微笑。方兰生结结巴巴的出声：“屠……苏……？”
百里屠苏转过身，血红眼珠缓缓扫过四周，襄铃吓得瑟瑟发抖，几乎站立不住。红玉已在世间存活千年，认得半数鬼神，百里屠苏周身气势却叫她心惊肉跳。除却女娲伏羲这些上古众神，她还从未在别的神魔身上感受到如此气势。
女娲……幽都……如梦二还丹？！
“百里屠苏”似乎有些不适应这具身体，动作有些僵硬，他走近方兰生，猛然抬手拽住他的头发，把人硬是拽到自己身边：“方……兰……生……？”
方兰生被他生生揪住头发，被迫抬头直直面对他，双手下意识去抓“百里屠苏”的手：“木头脸你怎么了？你、你没事吧……？”
“百里屠苏”却不理他，目光落在他手腕上散发幽幽佛光的紫檀佛珠，自他化为人形，紫檀佛珠就一直闪烁佛光，啧，真是碍眼。
“浅显道行，也敢猖狂？”他冷哼一声，抬手欲将方兰生丢出，动作却明显一顿，神色间不耐烦更重。最后只是硬生生拽下方兰生手腕上的佛珠，线一断佛珠当即四散开来，随水波流向远方。
方兰生已知这人绝不是百里屠苏，多半是如梦二还丹所产生的心魔控制了躯体。他手心中还攥着几颗佛珠，心一横口中念咒，将佛珠按在“百里屠苏”手腕之上。“百里屠苏”一时不察，竟叫他按了个正着，大怒之下将人狠狠甩出，方兰生砸在柱子上当即没了声响。
金蛟龙大笑出声：“看了你也是老了，竟被这小东西所伤，哈哈哈，看来这仗不必打了，省的人家说我欺负你！”
“兰生！！”襄铃尖叫出声，却被“百里屠苏”嫌吵，一掌过去，虽有红玉护着仍旧被打出了原型来。红玉生生承受他一掌，一口血喷溅而出，当即明白了在场怕是无人能敌得过他。
“休得猖狂，金蛟龙，怕是忘了千年前是哪个被吾所伤，夹尾逃窜，上回有女娲从中作梗，这回吾定要取你性命！”
金蛟龙尾巴一甩，扫过一波强力漩涡，怒喝道：“莫要耍嘴上功夫！！咱们一战便知！！”
“百里屠苏”口中念咒，本放在方兰生屋中的焚寂闪电一般飞射而来，稳稳落在他手中，他掂量一下：“虽不称手，却也可用。”
焚寂早已失去力量，此刻不过普通剑一把罢了，不知这人念了什么咒法，竟使得已无剑灵的焚寂再现杀气，比当初凶狠还要更胜几分。
“多年过去你也落魄了！”金蛟龙对焚寂不屑一顾，爪子一挥凝成数道水剑，直逼“百里屠苏”面门，“百里屠苏”不慌不忙抬剑同样划出数道水剑反击回去。两拨力量相碰在水中形成爆炸，龙绡宫多半建筑都被波及，死伤无数。
金蛟龙与“百里屠苏”斗的痛快，根本不去顾及这海底生物安危，也不考虑他们如此缠斗是否会引起海啸，伤及岸上无辜百姓。
龙绡宫护卫本就不多，此刻整个龙绡宫除了龙女竟只剩下不到三个护卫，其余法力不够的都被金蛟龙移动之时所带动波浪卷出，不知飞到什么地方去了。早在两人缠斗开始，龙女大人便被护卫护着躲在镇海石之后，此石为伏羲镇海所投，深入海底，便是曾经大闹东海夺定海神针的齐天大圣来了也撼动不了。
“各位！快些躲到这里来！！”龙女朝还在水波中苦苦挣扎的众人喊道。
风晴雪脚不能行，强撑着爬到方兰生身旁去探他脉搏，好在人还有气，只是口鼻皆有血涌出，想来是伤到了内脏。她想拖着他走，却拖不动，只好趴在他身上，替他挡去飞击而来的瓦砾水波。红玉受“百里屠苏”重创，也力不从心，抱着小狐狸朝着风晴雪喊：“我怕是动不了了！晴雪你快躲起来！”
风晴雪摇头：“我不能丢下兰生一个人！咱们趴着莫要抬头！！他们只会往上打！不会往下的！”
两人也只顾着喊上这几句，再往后喊什么都已听不见了。水底被缠斗中两人的强大法力生生搅乱，海面骤升数百尺，因此前毫无预兆，大堤未做加固，这一下便被生生冲垮。大水打着卷儿呼啸而下，拍碎无数渔船画舫，淹没岸边数亩良田，吞吃无数百姓牲口，一时间，青龙镇沦为汪洋。
老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