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缘君》第51章

百里屠苏喝道：“阿翔！”
方兰生道：“无事，它饿了便给它吃吧，我们……出去走走？”
“好。”
幽都夜景十分美丽，忘川河散发美丽幽光，只是知晓了忘川是由那些可怜魂魄凝聚，再美好也徒增一抹伤感寂寥。方兰生看着那道美丽河流，忽然道：“我中元节之时给你和我三姐放了灯，你还记得么木头脸？”
“记得。”
“我本以为，明年中元节我不必再为你放灯了。”方兰生想去抓手腕上的佛珠，却摸了一个空，只得悻悻放下手来。他的佛珠也已丢了，便是念往生咒怕都是不灵了。
百里屠苏的性格他再清楚不过，生气是有更多却是无奈。人世间有许多选择，不论选择哪条最后都会有遗憾。二姐在世之时常说人生在世，不求无憾但求无悔。他不知最后结果如何，但是他知道若是不搏上一搏，他后半辈子一定会后悔。
药石为伴总好自此永别。
百里屠苏沉默不语，他也知自己一口回绝灵魂之事会让方兰生伤心，然而缺少一魂一魄后果实在严重。过程极其痛苦不说，下半生将与药石为伴，且永世轮回都命理残缺……
若是他离去，便请求红玉……凡事只要忘了，便不会再有痛苦不是么？
他自后抱住方兰生，紧紧攥住方兰生的手：“抱歉……”
抱歉。
想骗百里屠苏不简单也不算难，他愿意相信你的时候漏洞百出照样会信，更不要提几乎所有人都联合起来骗他。他虽觉察有些不对，却说不清到底为何，将信将疑的便到了方兰生与祭司约定之日。
方兰生几乎一夜未睡，五更天之时总算听到院中传出公鸡鸣叫，匆匆拢了发冠朝祭坛跑去。
夜深人静，无人看得到这一切，却叫阿翔看了个正着。它前日来方兰生屋里寻食，找到一堆点心便不舍得走了，窝在床下整整一天大吃大喝。方兰生心神不宁，竟然没有注意到这只体积硕大的肥鸡。
阿翔看着方兰生的背影，歪了歪头，拍拍翅膀朝着百里屠苏屋子飞去。
抽取人之魂魄是大事，马虎不得，若是不小心伤了其他魂魄，重则死人轻则痴呆，便是轮回转世也极其有可能因为魂魄损伤而呆傻。
魂常散魄凝聚，常言道的魂魄离体实则是魂而非魄，若是想要分离魄，必须以物先将其打散。
祭司取了一块软布递给方兰生，方兰生拿着擦了擦汗，祭司道：“那是给你咬着的，我怕你一会儿咬破舌头。”
“……会那么疼？”方兰生抖了抖那块布：“我……我很怕疼……”
“唉，我虽不愿吓唬你，却也需要你先有准备。魄为人之根本，生生打散犹如硬扯下手脚一般，你应当听说过你们地上的一种酷刑吧？名为五马分尸，虽不至于却也差不多了。”祭司见他脸色已白，停下手中准备事宜，道：“若你现在反悔……”
“没事，我不后悔，快些开始吧。”方兰生还是没控制住用软布擦了擦汗。
“好，在开始之前我需叮嘱与你。此事一旦开始便不得停下，你不能昏，不能跑下祭坛，不能说话。若是你昏迷或坚持不住跑下祭坛，便会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轮回，千万要牢记，其余事情交于我便可。”
“便是法术成功，你也要小心，你这三天会极其难熬，浑身会犹如坠入冰窟般冰冷，犹如被拆卸般疼痛，无药可解亦无法缓解。魂魄离体后损伤是永久的，不可劳累，不可冻到，你身体会大不如前。你回到地上之后找个大夫开些药，好好养着不会伤及寿命。”
“好，你答应过我此事不告诉百里屠苏，若是不告诉他如何……？”
“此事你不必担心，我自有法子将魂魄炼入丹药，到时寻个理由哄他，只是要你做平常样子怕是不易。”
“我会尽力，开始吧。”方兰生深吸一口气，将软布叠好咬进嘴里。
百里屠苏得到阿翔报信，觉察不对匆匆赶来之时已晚了半步。方兰生已上祭台，祭台蓝光瞬起将其团团笼罩，方兰生几乎是立刻倒在了地上，咬着布死死攥拳蜷缩成一团。
“兰生！！”百里屠苏几乎要疯掉，眼见就要往祭台之上冲去，祭司连忙拦住他不叫他前进半步：“不行！”
“滚开！莫要逼我动手！”
“祭台已开法术不容有失！你此刻冲上去坏了法术！你可知方兰生的魂魄受你这一吓定会尽数离体！到时便会害的他魂飞魄散！他为你甘受魂魄分离之苦！你却要害他性命吗！？”
方兰生已听不到阵外声响了，他只觉头疼欲裂，似有人以铁锤敲砸他的天灵盖，一下接着一下，豪不留情！他疼的恨不得咬舌自尽，早早死去莫要受这般苦痛才好。然而痛却不能昏，甚至连叫喊都不行，他只能攥着拳咬着牙，死死熬着。
法术足足持续一盏茶时间，蓝光消失之时，有幽兰一缕自方兰生体内离开，电光火石间窜入大祭司手中晶石。这一魂一魄终究是自方兰生体内挣脱而出，生生剥离。
祭司朝百里屠苏点了点头，百里屠苏忙跳上台面，将精疲力尽的方兰生扶起，他承受了极大的痛楚，一直谨记祭司所言不可昏厥，活生生挨到了现在，给百里屠苏搀着下了祭台，问祭司：“可……可成功……？”
祭司给他看那晶石：“多亏你，一魂一魄成功剥离出来了。”
方兰生松了好大一口气，他未从伤痛回神，一时不察扶着自己的便是百里屠苏，开口道：“成功便好……祭司，你答应我的，此事万不可告知木头脸，到时偷偷的……”
“偷偷的如何？”
方兰生道：“自然是偷偷的给木头脸……哎！？木头脸！”
看清楚扶着自之人，方兰生吓得连连后退数步，被当面戳穿心里有些愧疚，便道：“我……我不过是为了你好……”
“你以为如此做便是为了我好？方兰生，我百里屠苏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我也不稀罕你给我甚么一魂一魄！”百里屠苏一时昏头，朝着方兰生吼道。
方兰生浑身已被汗水湿透，魂魄分离之后他便觉浑身疲倦非常，心脏每跳一下便要疼痛一次。此刻站立全凭念力，听他此言更觉肝肠寸断，咬紧牙关才未落下泪来。
百里屠苏一时失言后悔不已，见方兰生脸色苍白无一点血色，不由伸出手去扶他：“我……”
“百里公子说的不错，是我方兰生自作多情不识好歹，既不稀罕，此物也无用处，我自作多情自然无需百里公子歉意，不过咎由自取罢了。只是魂魄既然取出断无收回之理，百里公子不喜欢，祭司大人便收着吧，若是见了有那受魂魄分离之苦的鬼魂，便给了他吧，我也不稀罕了。”方兰生不怒反笑，甩开百里屠苏的手，对祭司行了一礼，转身脚步虚浮的走了。
方兰生，你要有出息，不能倒下。
百里屠苏，我欠你的已尽数还清，当初你手刃欧阳少恭散尽魂魄，如今我为你取出一魂一魄，你不是为我我的也最后不为你所用，已是互不相欠。
祭司将灵石塞给百里屠苏手中，摇了摇头道：“话出口便如水泼出，再收不回，去追与否全凭你心。”
散发出幽兰光芒的石头一如那人温暖，握在手中犹如暖玉，自己却用狠毒话语狠狠的伤了他的心，明明心中所想不是如此，却忍不住一开口就是恶言相向。
当真该死。
百里屠苏揣着那块石头徘徊在方兰生的屋子外面，他不敢进去，却又不想就此离开。他想，若是自己未曾活过来，是不是就不会伤方兰生如此深？方兰生是不是终有一日会彻底忘掉自己，娶妻生子，不必像现在这样，到处奔波分离魂魄。
然……
未等他细想，屋内便传出巨大爆裂声响，百里屠苏连忙冲入屋中，却见方兰生倒在地上，手边裂了一地的碎片，桌子也倒了。想来刚才巨大声响，便是这倒下桌子和茶壶掉地弄出来的。
百里屠苏几步冲上前将人抱起放在榻上，拉起他的胳膊来看，上面有被茶水泼溅，好在茶水凉透无甚损伤。
“百里……公子缘何在……在此？呵……在下不小心之失倒、倒叫公子笑话，公子放心，在下明日便离开……不会、不会留在此处白白给公子添堵……公子也不必……不必担心在下身上有伤会耽误……耽误启程……”方兰生头疼欲裂心痛如绞，犹如置身冰窖浑身冰冷，冷汗直冒，话也已经说不利索了。
他强撑回屋已是极限，到了屋里便再也撑不住，自床上躺了一会口渴难耐，下床却没撑得起身子，这才倒地。
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