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不袖手与君归》第34章


时候了。想想他出来时无人知情,若再错过明日的早朝,京中怕不知会乱成什么样子。
那么,就再坐一小会儿罢,明日天亮之前赶回去就好。
公孙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明知道那个家伙就坐在门外的竹林,他怎么能睡得着?他叹一口气,这是做什么呢?那些旧事,不是早就一笔勾销了么?他好好地做他的摄政王,也让自己安安静静地写写诗、教教书,这样不是很好?
他明白庞统今天看见他的生活时的震惊。的确,这些年他变了不少。离开故乡、失去包拯、不返京城、放飞展昭,经历过这些,谁还能不变呢?他或许会同情自己,可是,公孙策傲然一笑,何须你来?他是真心喜欢现在的日子,可以采菊东篱,相伴南山。仕途权位、锦衣玉食,反莫如眼下,白石清泉、幽篁独坐。这些,他怕是不懂吧?
这么久过去,偶尔再想起这个人,公孙策早已不恨了。当初是自己太不懂事——他现在每每想来,便总有些感慨。就是他以前太过宠他,所以自己才会觉得什么都是理所应当,一点点的欺瞒都觉得是在背叛。其实人和人之间,谁又总能和谁一条心呢?何况他心里再不承认,也还是清楚,庞统会走到那一步,多多少少也有皇上的责任。
皇上…唉,应该是先皇了。他还那么年轻。公孙策总能清楚记得他曾带着怎样一种热烈的急切谈论着整治天下,然后就那么殷殷地望着他。就是在那时,他公孙策跪在他的面前,从心底发誓一生效忠。哪怕自己粉身碎骨,也要给百姓一个盛平天下。公孙策忽然闭上眼,结果,自己逃了。因为所谓的庞统给的那个名为背叛的伤口,他背弃了对天下的承诺,只整日缩在这个离汴梁不远不近的地方,时时探听朝堂上的消息,聊以慰怀。可是他,却终究没有食言,亲手给了百姓一个真正的清明天下。
但无论怎样,他窃国弑君,终是天理难容!公孙策一直如此坚信,却眼见着短短数年,大宋已经由先皇在时的满目疮痍战祸四起,变成了如今的三边平定百姓安居。那些曾经沸反盈天的怒骂,也随着时间流逝渐渐平息。毕竟对普通百姓而言,关心的从来就不是金銮殿上的天子,而是他们的儿子不用再远赴边关一去不返,女儿不用被插草贱卖换取口粮。或许,庞统的治国之道是对的,他也对此由衷敬佩,只是,他选的那条路,自己终究无法认同。
公孙策在黑暗中再叹一口气。可他现在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带着一如往昔的怜惜神色,又是何必呢?他一向知道庞统聪明,却没料到他竟也会做出这样的傻事——又或者,是自己想多?他也可能只是路过,一时兴起来看看故人。
但无论如何,他再怎么平静了,不恨了,也还是不想见他。今早看见他的第一眼,公孙策竟有瞬间的恍惚。他还是那样,衣饰素雅,眉目风流,带着那种傲然独立的雍容,只是气度更显沉静。一如当年。他站在那里,满眼的爱恋疼惜,仿佛还是那个总是温柔揽他入怀的男子。
可是,不,他不是。片刻的怔忪之后公孙策顿时回神。眼前的庞统,早已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摄政王,弑君夺权、执掌着整个天下。那曾经和自己并辔携手的微笑旧影,早在时光流逝中变得模糊不能指认。他、和他,分明就是两人!
只不过,今天看见了他,你还敢说,那是两人么?
公孙策心中反反复复,在榻上一再辗转,终于再忍不住披衣而起,对自己说着要透口气,打开了卧室的门。
作者有话要说:
☆、镜花
屋外长天如水,满空碎银。偶有风过,便是一阵竹枝摇曳的飒飒清响,伴声声虫鸣。
公孙策在院中徘徊一阵,到底也看不清林中情形:他究竟是还在,抑或已经走了?大概是走了吧。毕竟今时不同以往,他不可再随意出京。如此最好,然后便再不要来。他心中兜兜转转,直告诉自己他肯定是早就走了——难不成庞统还会真傻到在这里过夜不成?他就算是等到明日、后日、大后日,自己也不会再去理会。
可是,他心底始终有一丝犹豫。就是因着这一点点心软,他现在才会站在房外。万一他还在…也罢,就算是为了让自己睡个踏实觉,去看一眼白天他坐过的地方,图个安心。
公孙策咬咬牙,终是伸手取下院前灯火,一步步往外走去。
竹林就在小院门前——公孙策当初选了这里住下,也确是想和这千竿翠竹比邻而居。他提灯走出几步,便左右照照。只是四下寂寂,不闻人声。
果然…是走了。
公孙策定下了心思,却也无端觉得苦涩。只是,算了,只要他以后不再来打搅自己的生活就好。像这样凭空地生出来,若多几次,他想想就觉得简直忍无可忍。
不过,他既然知道了自己的态度,应该也不会有下次了。公孙策这么安慰着自己,一边压下那一点点失落。
“呼…呼!”
一个不大的喷鼻声和着马匹抖动鬃毛的轻响,在这寂静的夜里,听起来格外清晰。
……马匹?难道?!
公孙策忙举高了灯火,眯起眼仔细搜寻,终于看见不远处一个隐约晃动的庞大黑影。他犹豫一下,还是觉得不妥,便抬步上前去看个究竟。
等那匹格外健硕的黑马出现在灯光下,虽约略猜到,公孙策还是忍不住一惊。他还在踌躇会否认错,越影却显然有着比人类更好的嗅觉和记性。它亲热地把头凑过来,在公孙策衣襟上嗅嗅闻闻。
公孙策以手轻轻顺了顺它的鬃毛,一边用灯四下照着。越影既还在,庞统必定就在附近。他照了一阵,却仍不见人影。罢了,他在就在吧,自己也管不了许多闲事。公孙策脸色一沉,便收回手转身打算回房,却被越影一口咬住了袍袖。
“呼,呼。”
越影打着喷鼻,一面半强迫地将他向后拽去。
“越影,你做什么?松开,松开啊。”公孙策轻轻拍打着马身,嘴里不住埋怨着。奈何他再是拍打,越影也将他的衣袖牢牢咬住,半点不松,马头也偏转过来望着他,竟好似在恳求。
莫非庞统有事?!
公孙策心头忽然闪过一个念头,顿时放下了手,主动地跟着它走。越影只向前又走了几步,还不等他多想,它便停下来,松开了方才紧咬的衣角。
公孙策一得了示意,马上举高灯火仔细搜寻,便在一丛密竹之下,看到了半倚其下、双目紧闭的庞统,显然已经失去意识。
一见他面色苍白防范全无,公孙策急忙蹲到他跟前,去拉他的手腕来探脉搏,却在堪堪触及时被那只手蓦地反过来抓住。
太好了,那手掌的温度虽然高得吓人,手上也远不及平常力道,却总算还有些意识。见他还有朦胧的自卫举动,公孙策顾不上让他松手,只声声叫着他的名字:“庞统,庞统,醒醒!现在还能走么?我得把你带进屋去。”
被人这样急切地呼唤着,庞统终于半睁开眼,模模糊糊看见身边一团黑乎乎的人影,声音却是无比熟悉。他低低地“嗯”了一声,身边的人便松了口气,把手从他掌中挣开,然后又绕上他的肩膀,“走吧。”
公孙策半拖半架着庞统,越影便乖乖跟着一并进了小院。好容易将他平放到床上,庞统已经又昏睡过去。公孙策再一次试着去摸他的脉搏,这次却没有受到任何反抗。他思索一下,拉过薄被为他盖好,便转身出了卧房。
庞统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白花花的太阳隔着薄薄的窗纸透进来,又是一个明朗的艳阳天。
他睁眼便对上头顶木质的房梁,稍愣一下,回想起自己昨夜好像是打算在竹林里稍事休息,然后…?
“你醒了。”
蓝色的薄帘被人挑起,伴着那曾无比熟悉的声音,甚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令他觉得宁静。庞统抬头,看着公孙策端着一碗汤药,远远便闻见一股酸涩的苦味。
见他递了药碗过来,庞统自然而然地伸手去接。等药入口之后他微微皱眉,又是这种味道,才忽然反应过来,眼前的情景多么熟悉,却已时隔经年。
“今天不教课么?”他很是留恋这种气氛,便转个话题,不欲它被轻易打破。
公孙策白他一眼:“是谁这么不顶用,大半夜地昏倒在我家门前,还得我来照顾!”若他不称今日有事早早打发了一班学生,保不准哪个富家子认出了庞统。偏他此刻孤身一人,又是病着,可别生出什么事端才好——虽然他是罪该万死的乱臣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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