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明珠》第92章


阁楼很低矮,光线又很晦暗,她躬着身子摸着楼梯一步一步地走了下去。房间门只开了一个手掌宽的间隙,戴倩凝透过那条间隙望去,宦淑的大波浪卷发渐行渐远,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吧台边的中年男士走到玻璃门前,为宦淑开了玻璃门。整个酒庄里连一个服务生也没有,中年男士自己既当老板又当伙计,一定是生意惨淡,连服务生也懒得雇用。宦淑迈步走出酒庄之前,又瞥了瞥那一笑起来便皱纹满面的脸颊,她也无法推断,这座酒庄存活的时日到底还有多长。
她迈步走向灯火闪耀的大马路,周遭是如银的夜色。街道旁的树枝上都挂满了闪闪发光的小灯泡,一闪一闪的,像极了先前她和凛昙一起走在新天地的时候的场景。
那时灯火浓郁,人流不息,凛昙送她回去,在地铁口为她买了一束玫瑰花。下台阶的时候,他扶着她的手臂一节节地往下走去。宦淑告诉他,等地铁的时候是应该站在大箭头上还是小箭头上。地铁里很拥挤,宦淑捧着一束玫瑰花,一地铁的人都好奇地打量着她,那时她的爱慕虚荣倒是好好地张扬了一番。到了站,宦淑本想昂首挺胸地和凛昙一齐下站,但是凛昙却假装晕地铁,宦淑一见当了真,她焦急得把玫瑰也扔了,只管抓紧时间扶着他到地面上去呼吸新鲜的空气。地面是一棵棵青葱苍翠的梧桐树,树上挂满了橙黄色的灯盏。在一盏亮光胜似月亮的灯盏下面,凛昙亲吻了她,深沉而持久地亲吻了她。然后,他对她道:“宦淑小姐,从此以后,我要你的眼睛一只看着我,一只看着东方明珠。”宦淑记得,他的身影在灯火阑珊处渐行渐远。
的确,那样的场景冥冥之中消逝已经很久了,而今,有一种意念充斥着宦淑的思想。她不切实际地祈求,祈求一场天灾或者是一场人祸,或许是第三次世界大战,或许是经济危机,就像2008年席卷全亚洲的那场经济危机一样,再爆发一次,好让她与凛昙同舟共济,相互支撑。好让众人相信,他们的结合是门当户对的。
但这样的祈求不过是天方夜谭罢了。除了君子和淑女的结合之外,宦淑竟是再也找不到其他的门当户对的理由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六章
晚风吹来,她提了提肩膀上的肩包,迈步朝前走去。
走了几步路,她像是突然间想起了什么似的,便停下脚步,从包里掏出了手机。
她要打给的是歆融。
“歆融,你哥哥在家不在?”宦淑声调如常地问道。
“父亲的病情有所恶化,哥哥在医院里照顾他。”歆融一本正经地对宦淑道,语气似乎有些冷淡。
“你父亲患的是什么病?”宦淑问道,语调里有几分关切和懊悔。她不曾料到,在她离开的每一个时间段里,世界都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来,个人的悲伤永远都只是世间万千悲哀里极其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冠心病。”歆融淡定地回答道。她没有一般少女的那种遇到一点小事情就哭哭啼啼的神态,这或许是因为她的身体里流淌着戴倩凝的血液的缘故,所以她总是附带着一种坚毅、刚强。
“他住在哪一家医院?”宦淑像是要去探病。
“父亲不喜欢人打扰他。”歆融道,语气不容置疑。
“那——请向他传达我最深切的祝福和问候。”宦淑亦是语调如常,她也不想过分地袒露自己的情感来表示自己的懊悔和愧疚。
“父亲问起过你。”歆融道,像是要回忆起她曾经和凛昙在医院一同陪伴父亲的那些时光来。
“我很荣幸,即使是身在遥远的外省,也能够被我的上司询问起和谈论起。”宦淑心想,既然已经对凛昙撒谎说自己回了湖南,那么为了不必要的误会,她就下定决心把这个谎话撒到底。
而歆融才不会管宦淑到底有没有撒谎。她也不会告诉宦淑,哥哥曾经有意追随宦淑到湖南。父亲病重,戴倩凝又不准许,这终究不过是哥哥心中没有表达出来的意思罢了。
她只是自顾自地说道:“宦淑姐姐,我记得我们初次见面是在外滩十八号附近的一间酒吧,那间酒吧是哥哥的一位朋友开的。” 
“是的,那个时候你和凛昙两个人都喝了酒,被警察拦着不能驾车回家,还打电话要求我做代驾。”宦淑谈起此事倒是毫不避讳。
“你把我们送到了家,在我上楼去洗漱之前,我对着哥哥说了一句话,你记得不记得的啦?”歆融的声调提高了,用一种很认真的语气问道。
“不记得。”宦淑实话实说。当时扶着歆融往前里走,一句“哥哥”从她口中说出来,宦淑的心就一直无法平静下来,哪里还有时间和精力去记离别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我对哥哥说‘要是什么都不记得就最好了。’”歆融在电话里道。
“好像你是这么说过。”宦淑道,不等对方接话,便继续问:“你让凛昙不要记得的是什么?”
“哥哥似乎对你有些意思。”歆融道,依旧语调如常。
“从你口中说出来的‘意思’总是和现实中的‘意思’存在着很大的偏差。”宦淑心中有所颤动,但是也是语调如常,她不想让别人察觉她的情绪有太大的波动。
“妈妈曾经赶走过黏在哥哥身边的一个女人,那种驱赶的方式我也认为很残忍。”歆融在电话里道,同时传来几声“喵呜,喵呜”的猫叫声,宦淑猜想她一定是把那只暹罗猫带在身边了。
“我知道,那女人是蓝岚岚小姐,之前和我一起在浦东的一家银行里工作过,人长得漂亮,而且也很得男人们的倾慕和喜欢。像个没有一点儿私心杂念的人一样,单纯天真,我要是个男人,我也会对她有所动心的。”宦淑依旧沉浸在徐艳婷的话语里无法走出来。她觉得自己思想执拗,只要是认准了的东西就不能轻易改变。
“但你在动心的同时,总是会存在着一些戒备的,不管是心理上的还是感情上的。”杨弼生病以后,歆融仿佛长大了很多,就连说话也带着种大人一样成熟的强调儿。
“凛昙对我的‘意思’亦是如此。”宦淑把话说出来,并不觉得心中有所悲哀。
“随着你的岁数越来越年长,阅历越来越丰富,情感越来越理智,思想越来越成熟,你便会越来越发现,有些事情只是水中花井中月罢了。天底下没有一个母亲会希望自己未来的媳妇是一个来路不明的天外生物,更何况这个生物既没有高贵的出生,雄厚的家世以及丰厚的陪嫁,又没有良好的品性和过硬的办事能力,哪个明智的母亲会希望儿子娶这样的女人作妻子?”歆融这番话简直像是一个老妈妈说的,她潜藏和流露的感情都令宦淑震惊。
“所以,歆融,你母亲把这样的话语跟你和凛昙都说了,你听罢觉得受益匪浅,又要来跟我再说一遍?”宦淑知道歆融刚才说的是蓝岚岚,但是她的语气还是有些气愤。刚才戴倩凝教训她已经教训得够多的了,现在歆融又要再教训她一遍,她怎能不气恼?
“不是。”歆融小声地回答了宦淑。
宦淑不解。隔了许久,她才在电话里继续道:“黎衍直决定离开Pearls,明天就要回北京去了。”歆融的语气中有一丝掩藏不住的凄楚。
她们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对话啊?明明是宦淑向歆融问问题,如今倒好,宦淑的问题没有解决,歆融倒先向她诉起苦来了。
也不知道去年圣诞节他们是怎么过的。听这说话的口气,倒像是情真意切情意绵绵的。
“好好的为什么要离开?”宦淑终究是把谈话拉回了正轨。
“妈妈把那样的话跟他说了,谁受得了啊?”歆融的声音倒是哽咽起来,宦淑怅然,原来被教训的还不止自己一个。
“这倒是实实在在地伤了某个人的心了。”宦淑只不过这么说了一句,轻描淡写的。或许,黎衍直心中的感情,宦淑比歆融更加清楚。只是她不说出来,大家都知道那是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多说也无益。就像黎衍直从前所做的一样,对于宦淑和凛昙的事情,他也是从来不发表自己的见解。
歆融果然是不懂,只是语气淡淡地说道:“父亲说如果方便的话,他希望在宴会上见一见你。”
“杨弼先生要参加Pearls成立三十周年的庆典大会?”宦淑问道。她内心里还是有些担忧他老人家的病情。
“当然,这可是母亲生命里头等的大事,父亲怎么能够不参加的啦?”歆融质问宦淑,近乎于诘难的语气。宦淑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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