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卸甲难归田》第110章


于是他应一声:“臣告退。”就向门外退去,倒是皇上突然看向他,又问一句:“你是在哪里娶到了这么一位夫人?”
程驰一怔,越发不懂皇上今日怎么这么反常,他几时还关心起臣子的婚事由来了?
但皇上既然问了总是要回的,便如实道:“是沈老将军为臣做媒自己的同乡,皇上……?”
皇上没有回应他语气里的疑问,只是极轻地笑了一声,轻得就像一个错觉,程驰甚至不确定自己究竟听到了没有。
——看来只是一个巧合了。
而且看程驰这副紧张的样子,也根本不知道他娶了一个什么样的夫人。
程驰临退出去之前,就只听到皇上最后说了一句——“沈老将军倒是替你找了一个好夫人。”
……
也不知皇上放出了什么样的风声,自程驰回家之后,旧日同僚倒是一个接一个的登门,无论如何都要请程驰一聚,实叫人盛情难却。
虽说在他刚回京城的时候他们曾经因为顾虑燕国丈而有所观望,但终究也是一起征战沙场出生入死过的,将来也许还要一起出征。
程驰一面不好坏了情谊,一面又担心家里的田妙华,便干脆如昨日一般在家里大摆宴席,来一个请一个来两个请一双。
人一多一热闹,不知谁把戏班唱曲儿的也请来了,乍看起来颇有那么点夜夜笙歌的味道。
这可忙坏了厨房里的玲珑,得亏初雪请水榭的掌柜多调了几个人来帮忙。做菜的做菜上菜的上菜,一个个端酒端菜进前院的时候都是温柔淑女,一进后院就飞来飞去飘移如风——玲珑表示对这种画面她淡定得不得了。
田妙华在后院里看着小铭小铠和小全加倍用功地练功,打从在巷子里跟国丈府护院打了一仗以后三个娃娃越发的兴致高昂,他们深深体会到功夫的重要,虽是各怀着不同的心思和愿望,但竟都压过了孩童爱玩的天性一个比一个用功。
只是他们练着练着突然都不约而同地一滞,左顾右盼却又感觉不到什么异常,眨巴着眼睛懵懂地面面相觑。
“好了,天都黑了,小孩子要早点睡觉,都去休息吧。”
“妙姨,可是爹爹他们好吵哦,我都睡不着!”
田妙华端着她那张骗小孩的甜美笑脸道:“那说明你修行不够哦,你笑笑弟弟可是在多吵的地方都能睡着,你将来见了他输给他怎么办?”
小铭顿时打起精神,“我不会输给笑笑弟弟!我是哥哥!我去睡觉!”
小铠拧着小眉头察觉到后娘分明在哄骗小孩,可他又不知道怎么反驳,不管怎么样结果都是去睡觉的。
小全懂事地牵起他的手,“少爷,我们去睡觉吧,我帮你们打水洗漱。”
有小全哄着小铠,倒真是省了田妙华不少麻烦。
看着三个孩子离开,田妙华才转头看向屋内。本该空无一人的房间里燃起了一点烛光,但并没有人影投在窗户上。
生活在黑暗里的人,从不让自己的影子被人看见。
田妙华走进屋内,烛光的暗影里坐着一个黑色锦衣的人,锦衣夜行流云走绣,举手投足贵气十足,倒是已经毫不客气地给自己斟了茶。
她稍稍福身悠悠笑道:“皇上屈尊降贵来见民妇,真是让人诚惶诚恐。只是民妇倒不知道,原来九五之尊也是以这样的方式来登门的么?”
她这样说着,语气里倒听不出什么诚惶诚恐的味道来。
眼前的人既然以这样的方式来了,那就不是以皇帝的身份来的,客气是要的,诚惶诚恐就不必了。反正彼此都心知肚明,如今他们两人是谁也动不了谁的。
阎修轻笑一声放下茶盏,“经年不见,锦地罗总管倒是一点也没变。”
田妙华回以一笑,“但修罗大人却是变了不少。”
阎修不易察觉地微微一顿,他岂止是变了不少,大概已经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了吧。
他甚至已经想不起上一次这样藏身黑暗锦衣夜行是什么时候的事,乍一出行,连身手都有几分生疏了,竟连外面的三个孩子都察觉到了他的存在。
第91章 
修罗。
这个身份已经离他那么遥远。
当年鄢王谋反,虽然已经暗中拉拢了朝中权贵,但军权不足,得不到足够的武力支持。
于是他借势江湖; 从江湖中获得足够的武力。
但江湖正道自然是不会支持一个谋反之人; 他取道魔道; 却从最初就遇上了沧溟水榭这个毫不给面子的硬骨头。
最初的梁子似乎就是这么结下的; 而心高气傲的鄢王和乖僻嚣张的水榭门主之间还偏偏看不对眼; 梁子自然越结越大,弥久而深。
他们一个是鄢王的心腹暗部,一个是水榭总管,即便见面不多; 对彼此却不陌生。
阎修看着眼前的“故人”,一时陷入到了过去的思绪之中。
在他还是“修罗”的那些日子里,他既是鄢王的心腹也是鄢王的幼弟,一心只为辅佐鄢王得到至高无上的地位。那些日子虽然黑暗,对他来说却简单而满足。
可惜鄢王横死; 他不甘心鄢王和自己多年的心血落入别人手里; 排除万难也要自己坐上这个皇位。
只是从那一天起似乎一切都变了,他成了九五之尊人上之人,却好像被绑在了这个皇位上,一切要以大局为重,要权衡利弊,周旋于势力平衡于人心。他不再是只为了一个目的就可以随心所欲不择手段的暗部修罗。
这一切本该是鄢王来做的,他一定能做得更得心应手,自己只需要一心辅佐他就够了。
而他坐在这个看似风光的位子上不知不觉已经十年了,有时候看着镜子,自己都快要不认识镜子里的人了。
这十年间他并没有太多的心思去想这些,如今一见到旧日宿敌,却一下子把这些情绪都勾起来了。一时之间浓浓的疲惫和感慨袭上心头。
其实他大可不必来这一趟,或许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特地以这种方式来见她——或许这算是对自己过去的一种怀念罢。
现在两人的立场已经不再敌对,无论田妙华身为江湖的锦地罗还是朝廷的将军夫人,他都没有对付她的必要。相反,她平安无事安安稳稳地活着才是必要的。
他缓缓替自己又斟了一杯茶,丝毫没有把心中的感慨流露出来,声音平缓道:“真没想到程驰会娶到你这么一位有力的夫人,你这娘家可算是他最强的后盾了。”
田妙华轻笑,以说笑的口吻道:“不然他这么一位老实人,不是净让人欺负了。”
阎修也半是嘲讽似的一笑,也不是笑的是别人还是自己,只啜着茶继续道:“你放心吧,燕芙欢会依约出嫁的。”
——就算她不肯嫁,这回怕是他也硬得把她嫁出去了。
“我会让你们亲眼看着她出嫁,这之后,就劳烦锦地罗总管远远的离开京城,不要再回来了。”
——就算有一日程驰回京面圣,她也不要再来了。
魔道江湖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就算他已经远离也依然很清楚。
倘若当真有一天锦地罗在京城里出事,恐怕他就要在皇宫里迎接沧溟水榭的刺客了。
以沧溟的实力,倘若认真起来不计后果,他皇宫里的三千侍卫就完全形同虚设。不论他最终挡不挡得住,整个皇宫乃至京城怕是都得变成一团乱。
他是一个皇帝,还是一个政权不那么稳的皇帝,任何动乱都是他不想见到的。
江山社稷国计民生还有朝中政权的倾轧,哪一样不要他花费心力,他没有多余的精力花在这些不必要的麻烦上。
所以对于江湖,他宁可远离,不想招惹。
田妙华十分温柔体贴地一笑,“民妇懂得,我一个妇道人家来京城见一次世面也就罢了,确实没有必要总是跟在夫君身后,耽误他做正事。”
阎修既然给出了承诺,那么她也不吝惜表明自己的诚意。
她不会挡着程驰的路,不会因为往日旧怨就耽误他为国尽忠。他们两人之间彼此相安无事就皆大欢喜。
不过也只有她知道,阎修如今不止是对江湖敬而远之,连耳目也不及从前了。
沧溟水榭的铺子早就开到京城里来了,她都不知道来过京城多少次,他竟然一无所觉。足见朝堂与天下耗费了他多少精力——她还是那句话,知道他这皇位坐的不那么舒坦,她也就开心了。
……
一哭二闹三上吊这种事燕芙欢已经不知道闹了多少次,自然一直都是有用的,不然她也等不了程驰这么多年。
可这一次不知是不是因为她的年纪实在不能再拖了,又或是因为她自己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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