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醋夫》第59章

我没回答，只是沉在水里，眼睛紧紧地盯着屏风后面的人。
她似乎并不在意我的回答，反而接着说道。
“我啊，最讨厌妻妾成群了，两个人简简单单过日子不就好了，你说是吧？一世一双人，你们男子不是最喜欢挂在嘴边说的吗？”
我在等待她能赶紧出去。水已经开始变冷了，我已经隐约能预见这个人再不离开的话，等待我的也只有卧病在床。那么婚期就无法如实举行了。
等这个人被撵出府后的第二日，我也病了，躺在床上好些时候。婚期也因此而不得不推迟。
而父亲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府内的男人并不是些安分的人，一有些事情，他们都恨不得扶风捉影，将事情描述地有声有色，仿佛亲眼目睹般叫人难以保留名声。
我知道父亲会怨恨，甚至会恨不得与我断绝父子关系。但这些，我都不在乎了。
待在府中的很长一段时间，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府里的男人，甚至是世间的所有男人，都只为争同一个妻主而使出浑身解数，甚至争得你死我活，鱼死网破。其实，这样真的不累吗？
我即将嫁的人，我知她的姓名，但我却未曾喜欢上她。她家中已有两房一侍，我嫁过去不过是沦为争宠的人罢了。这样有何意思？
父亲一直在等我说出我是清白的解释，但我却无法开口。
她的家家徒四壁，连像样的家具都没有，院子里长满了杂草与青苔。屋子很小，放眼望去，便只有一个住的房间而已。厨房很脏，墙面上都是一层灰，灶台也是许久未用了，看得出这个人不恋家，没有在家中用过饭，只是回来睡一下觉。
我看到了她眼底的吃惊错愕，然后这些情绪渐渐变成惊喜，最后她咧着嘴傻笑地挠头。
她说。
你叫许璎珞是吧。我叫韩玉笙。这里是我的家，虽然现在很脏很乱，但我保证会把它收拾地整整齐齐的。
我父母双亡，我们的双亲都不在这里，但是我发誓，我绝对不会负你的，否则不得好死。
我只是点头道。
“希望你能记得自己说过的话。”
从那天起，她便开始收拾家里。她知晓我厨艺不行，她亲自下厨做我们的饭，让我坐在一旁，而她在院子里收拾收拾，把疯长的杂草拔掉，把石板上长满的青苔洗刷掉。脏乱的院子在她的收拾下慢慢变得赶紧整齐了。
后来，她外出了。回来的时候，带回了一个缺了口的水缸。
我没有说话，只是望着她。
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手无足措，一会又挠了挠头，然后吞吞吐吐地说道。
“璎珞，我还没找到活干，没有足够的钱可以去买其他的东西，我知你一直希望院子里有个水缸。虽然……这个水缸缺了个口，但是还能用的，真的……璎珞，我对不起你，以后我会赚大钱回来，然后我们就能过上好日子了。”
她摸着我的手，眼睛盯着我手上因为干粗活而磨出的薄茧，有些心疼。
我望着她，没有把心底的话说出口。
自从她望着我干活而露出的痛苦的神情，我便一直在想着，若当初嫁给她的人不是我，不是我这样只懂琴棋书画却对如何过日子一无所知的养尊处优之人，而是一个平常的人家，懂得把家事打理得妥妥帖帖，或许她也不会过得如此辛苦了。
更或者，她现在也应该有一个孩子，一家人共享天伦之乐，而不是养着我这样时不时便要喝药的药罐子。
其实，是我拖累了她。
但是，我不会说出口的。
她对于我拖累她的事情一直不知道，反而对我总是心怀愧疚，事事顺着我，连我做点活儿她都会在一旁看着，担心我一不小心便伤了自己。
我总是如此理所当然地利用着她的愧疚，享受着她待我的好。这样的我，其实比府中那些男人还不如。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有一天，她外出了。这一出去，便是很长一段时间。然后，她变了　。
那样的韩玉笙看着很陌生。
我摸着腹部，很想念原来的那个韩玉笙。
我知她一直希望我们俩有一个孩子的，只是这个孩子来得有些晚，晚到当初那么期盼这个孩子来的人现在已经不在了。
有了孩子的我，变得很丑。
每次挑水，望见水里的自己，我都会楞在那里好久。
我苦笑地指着水里的人。
就是因为你那么丑，所以她不会再回来了，你知道吗？你还在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我恼怒地坐在地上，已经没有力气再站起来了。
“你知道吗？我刚才在镇子上的馆子里看见那个人了。”
“谁啊？”
刚开始还未注意到的人，声音却越来越大声。我循着声音望过去。在说话的两个人已经在偷偷看我了。
“就是那个叫韩玉笙的女人啊。”
后面的话我没再听了，在清楚她停留的地方之后，我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有了，小心翼翼地挪动步子回家，手因为焦急而发抖地摸着柜子，从最里面的衣服里将藏好的银两拿出来。
银子已经藏着藏着，渐渐变得连钱袋子都装不下了。
我的肚子已经有些疼了，也快到那个时候了。
对着铜镜，铜镜里的人脸苍白而发肿，丑陋不堪。
我将许久未用的粉涂上了脸，将胭脂抹在嘴唇上。铜镜里的人终于还是好看了一些。
我对着铜镜扯出一个笑容，很满意地出门。
孩子快出生了，孩子的母亲也该在身边的。等孩子出生后，她就会抱着孩子笑得很开心，然后……
我忍不住笑了笑，脸微微发烫。
然后，我们一家三口就能快快乐乐在一起生活了。
无论贫穷与富贵，只要你在，便都好。
孩子出生的那天，天气不是很好。她终究还是没有回来。
我抱着孩子，艰难地坐在门槛上，望着院子里的一切。
院子里缺了一口的水缸还在。
“我的儿啊，你要记得，这里以前你娘在这里拔草，她还在厨房里煮饭，我们还一起坐在院子里赏月。
虽然，她穷得连簪子都买不起，但她答应过我，等有钱之后要送我一个好看的簪子的。
她啊，总说我穿的太朴素了，总说我长得好看，是她害了我。”
我低头，亲了亲怀里的小家伙。
小孩子鼻梁高高的，像极了韩玉笙。
这样的孩子，她应该会很喜欢的。
“以后，你如果看见了你娘，记得告诉她，我在等她。就算我死了，我也会一直在这里等她的。”
后来，我还是抱着孩子，站在她瞧不见的角落，偷偷望着她。
看着她抱着怀里的男人有说有笑的，然后从我面前走过。
再后来，听说了她入狱，我抱着孩子，带着她最爱吃的女儿红跟烧鸡，打算去看她。
“儿啊，现在你娘身边没人了，我们去看她正好。等她出狱后，就叫你娘给你取个好听的名字。”
我抱着孩子便上路了。
还没走到牢狱，孩子便因为生了急病而夭折了。
我把孩子埋在了她牢狱外边的土堆里，让孩子陪着她。
她问起孩子的时候，我只能撒谎说孩子给邻居养着，只是不想让她伤心罢了。
我一直想跟她还有孩子一起过日子的，我们会很开心地生活着。我不甘愿我那么快便离了人世，明明她已经答应了我的。
璎珞，等我出去之后，就给你买身衣服，我们以后好好过日子吧。
好啊，我答应啊。可是，你为什么说得这般迟呢？你为什么不早点说呢？
为什么直到现在，你才终于肯回头呢？
我知道自己已经死了，但只是不想离开，依旧呆在屋子里，等着她回来。
只要她推开门，我就会告诉她。
你再娶一个吧，找个身体好些的，不要像我这般，只会绝了你的香火，连唯一的孩子都守不住。
可是，我又不甘愿。
我的孩子在地府等我，我们父子只能与她阴阳相隔，孩子甚至没能来得及瞧见他母亲的一面。
要不，你跟我一起走吧。我们到地府再做一对夫妻。
璎珞，乞巧节我们出去吧。
恩，好啊。
我靠在她背上，努力地感受着她身体传来的温暖，就像第一次见面那番温暖。
玉笙，我走了。
还有。
谢谢你。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九章
夫妻生活
衙门里的事情并不是很多，刚开始韩玉笙处理的都是些芝麻绿豆的小事，不是邻里之间起了口角，就是有人家的夫郎跟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