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辰以南》第41章


电话另头大概语气很难听,顾凉蛰红了一圈眼眶,“我怎么害你了,我一直想跟你好好过日子,你说过会离婚,拖了我这么多年,你良心被狗吃了!”
又几分钟的争执不下,突然,她暴怒,“离开新西兰?凭什么!我还有活动通告……你敢!你敢这样,我跟你死磕!”
对方先挂断电话,她话没说完,对面已是一片忙音。
手机被狠狠摔到墙面,四分五裂。
她蹲在厕所门口,人来人往,失声痛哭。
她遇见年进那天,wolf吧外落着小雨。
年进不会晓得她跟年昭远的关系,但年进对她一定印象深刻,一回红毯典礼后,顾凉蛰拒绝与他交换手机号码,这吊起了他公子哥的劣根性。
年进连着送她半年的花,都被婉转退回,对顾凉蛰,他求之不得,才思之心切。
酒吧挂壁电视播放着下月慈善拍卖会的宣传片,年昭远是受人敬仰的大慈善家,介时会携夫人出席大会。
或许只是个宣传噱头,模范夫妻,慈善企业家,然而每个名号,都看得顾凉蛰头脑发胀。
她手里紧攥着高脚杯,她想,这个男人是不会离婚的,她被骗了,骗了十年。
她往吧台去,见到年进一人喝闷酒。
“年先生,一个人?”
顾凉蛰少见的主动靠过来,对年进而言,她不是陌生人。
七拐八弯说了些话,年进酒过几巡,有些醉的时候,吞吞吐吐跟她说,“我让一女的怀孕了。”
“年轻人么,一起玩的时候,难免会有这种事。”顾凉蛰瞳孔心里划过凉凉的光,“给她点钱,她应该知道怎么做。”
这话顺了年进心思,可他心里没底,便把梁渺渺的事情跟她说了,最后问她,“我该怎么办,她家里头有点手段,会不会找我麻烦?”
顾凉蛰讶异完,沉思好几分钟,手上酒换了一杯,她才说,“那肯定的,她父亲从中国到新西兰,混得风生水起,从来不是善茬,你在明,他们在暗,你以后真的要小心一点。”她迟疑一瞬,喃喃,“除非……”
“你有法子?”年进着急,“快说。”
“除非你先下手为强,让他们哑巴吃黄连,不能找你麻烦。”
年进糊涂,“能做到?”
“她怀了孕,总要做产检,你陪她一块去。”
“这怎么行,这不是羊入虎……”年进赫然打断。
“别急,听我说。”顾凉蛰做出手势安抚他,“你把这消息散给媒体,他们一定会去医院门口堵梁渺渺,坐实她怀孕之后,你再出现,就跟媒体说,你跟梁渺渺处过一段时间对象,但她私底下十分不检点,仗了家境好,包养小明星,跟不少男人有染。你因此跟她分手,可她死缠烂打,要你娶她,不知道从哪怀来的孩子,就想让你认账,甚至找了些三教九流的人来堵你。。”
顾凉蛰演了多年的戏,一些话,说的跟真的似的,“那个时候,媒体的焦点在她,甚至是整个梁家身上,如果她父亲叫人捉弄你,等于变相应了你的话。他们不敢,也不会。”
年进越想越是个理,总之是先下手为强吧。
顾凉蛰算的很好,梁家二姐和老幺长年在国外,只剩下个讷讷的老大,怀孕产检的大事,梁老爷子定要让自家人陪着她。
这梁君成顶什么用,媒体闪光灯簌簌地朝他脸上照,他一下子就没主意了,年进这时候出来,水到渠成。
梁家是暂时不会动他,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谁知道往后呢,年昭远偌大的公司就是个活靶子。
她那时还在想,最好的结果是,公司倒闭了,年昭远众叛亲离,孤家寡人才好呢,当他什么都没有了,自己理所当然就成了他的一切。
到时候,年昭远便会幡然醒悟,谁才是最爱他的,是他以利益结合的合法妻子,还是她这样子的,隐匿暗处十年的穷孩子。
本来一切顺利,梁君白真是桩意外,他信步走到媒体跟前,犹豫都不带犹豫的,拿体检当由头挡了枪口。年进甚至来不及出场,媒体的关注点已然成为,梁君白是梁渺渺的胞弟、梁家的四小子,以及媒体镜头里,他如昙花闪过的未婚妻。
年昭远的一个电话让她不甘心里又杂了深深的绝望,长裙蘸着地面的水泽,过路人不知道她在哭什么,只道她是真狼狈。
梁君白静静看完一整出戏,他走出wolf吧,给南妩发信息——我回了。
此时南妩正在进梁老先生书房,被问及一些梁君白在中国的事。
南妩一一向老爷子叙说,事无巨细,因为她发现,讲到跟梁君白有关的,梁老先生会听得格外仔细,尽管他和他儿子一样,表面没多大起伏。
梁老先生拿出几本相册,里面有梁家孩子小时候的照片,他随手一撩,便是梁君白高中时候的同学合影。
“他是不是跟你说,我对他不好。”
梁老爷子太直接,问得南妩眼咕噜转了两转,老爷子先她出声,“也确实不算好。”
他往前翻相册,许多都是梁老幺,梁渺渺的相片,“你这几天也看到了,老大实诚木讷,老二和渺渺是女孩子,君诺年纪最小,都要人操心。只有老四,小学开始就不用家里接送,成绩好,样样出色,我不怎么管他。他到中国创业,我很放心,连电话也打得少。”
能力太强,得到的爱似乎便少了。
南妩说,“在上海,我们和梁妈妈,还有刘叔叔吃过几顿饭。”
“他们还好么?”
“嗯,梁妈妈开了间舞蹈房,加上刘叔叔的工资,过得还不错。”南妩斟酌再三,又估摸老爷子是个开明大气的人,才去问,“梁妈妈有这么一个蓝颜知己,伯父你会不会有顾虑?”
话里的直白意思是,他是否如梁母,如梁君白想的那样,曾经质疑过儿子的出生。
梁老先生合起相册,“我带这几个孩子去参加朋友生日宴,认识的人都说,就老四,一眼看着就是我亲生的,跟我年轻时候一个样。”
他记得很多梁君白年少时候的事。
梁君白几岁换牙。
几岁剃了小板寸。
几岁成为篮球社社长。
几岁第一回收到女生的情书和巧克力。
梁老爷子打开书橱门,“刘闽江能生出这样的儿子?”
他老迈的声音里,有不易察觉的骄傲,是的,梁君白一直是他的骄傲,从前至今,从小到大。
南妩手扶着橱门,“他不太容易亲近人,心里有谁,嘴上从来不会说。可我知道的,君白会辍学从商,因为他向往有一天,跟伯父一样,当一个成功的商人。”眼风投向几排古朴书脊,似乎看见梁君白站在那,“他身上有股子拼劲,大概就是这股劲,让人觉得跟伯父年轻时候一模一样。”
梁老爷子用烟斗抽烟,笑了,“听说你勒令他戒烟?”
长辈面前,南妩不想表现得像个悍妇,腼腆道,“他,他主动要戒的。我就吹了吹耳旁风。”
老爷子说,“戒烟好,对身体好,我老了,抽了一辈子烟,想戒也是戒不掉了,不比他年轻。”
南妩又跟他讲了些自己家的情况,边帮忙整理相册,离开书房时,她收到梁四先生的短信。
南妩温了碗醒酒茶,抱着充满电的Pad坐到床头,拧开一盏小灯,安静等梁君白回来。
她看完几章节小说连载,略无聊地打开邮箱,前些天她随意投过几份简历,正好查一查有没有面试通知。
邮箱只新增了三封未读邮件,两封是广告,剩下一封的标题是一串大叉符号。
点进去,正文不长,寥然数字。
“你听过八重地狱么?
不知道像你这种人,死了之后,会下哪一重。”
文字后面配了几张黑漆血腥的图,像是模拟人在炼狱,受业火焚身的画面。
南妩想到年关收到的被她鉴定为疑似邪教的邮件,两封拿出一比对,发件时间隔了几个月,但是同一邮箱地址发出来的。
一种怪异感觉漫溯遍了全身,南妩自认低调谦和,这辈子也没得罪过人。
若真追究起来,她只做过几桩惹人生气的事情。
比方她小学时候,见过同桌饭菜里有只苍蝇,由于她花了五秒研究苍蝇的体貌特征翅膀颜色,以及有否呼吸这件事,没来得及提醒,小伙伴已经一口吞了下去。
再比方她中学借漫画书给隔壁班同学,书被老师没收,班主任把漫画扔进她怀里,严肃问她,“知道错在哪里?”她失落,“知道,我不该在漫画第一页署明班级姓名和学号。”老师手抖了一抖,她体贴补充,“老师,你放心,下次我一定藏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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