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辰以南》第47章


梁渺渺定定瞧着电视,翻来覆去看年家的新闻,她这样一整天了,仿佛要将电视看穿。
梁君白坐到她旁边,把抱枕放到一边,“你好像不是很高兴。”他沉吟稍会,“还放不下年进?”
“啊呸!你当我蠢呢,还是蠢呢,还是蠢呢?”
梁君白手臂曲起,靠在沙发把手上,懒懒反问她,“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面对梁四先生,梁渺渺始终不是对手,她泄了气,“好吧,我蠢。但我当时跟年进好,是想跟他结婚的,现在什么都别谈了,他不能当我男人,又不能跟我生孩子,我才不会再想他。我要重振旗鼓,找个肯跟我生孩子的男人!”
梁君白调整坐姿,“生孩子?”
梁渺渺肃穆道,“我三三了,已经错过生育的最佳年纪,必须要把找男人配种提上日程了。”
梁君白无声叹息了下,“这么想要孩子,你知道怎么当母亲吗?”
“我会学。”
“要多给孩子吃鱼,核桃,菠菜和鸡蛋。”
梁渺渺带些崇拜眼神看他,“你连育儿方面的都懂?”
“不太懂。”他平静拾起遥控器,“我只是听说孩子智商随妈,所以你要多给他吃补脑的,先天不足,只能后天补救。”
“梁君白!”梁渺渺举起抱枕扑过去,企图捂住他的脸,“你别动!让我闷死你!”
梁君白一只手制住她,闹了一会儿,梁渺渺气喘吁吁,她累倒在三人长沙发里,休息片刻,又忧愁起来,“你说,十年后我四十三岁,还没嫁出去怎么办,那就生不出孩子了。”
“不会。”梁君白瞥眼她,“四十三岁还没绝经,按理论来说,可以生。”
一个抱枕飞掷向梁君白,被他从空中截下,丢回梁渺渺怀里。
“我是认真的!”
“冷冻卵子吧。”梁君白黑色衬衫被方才一闹,有了些淡淡褶皱,“嫁什么人,比嫁娶本身更重要。男人可以平庸,但不能渣,你按这个原则去找,实在年纪大上去了,可以冷冻卵子,到你合适当母亲的时候,再做其他打算。”
“我……”梁渺渺皱皱眉,想说的话忽然咽回去,连同她眼里蓦然涌出来的许多情绪,一道掩掉了。
她的心思向来好猜,而这一刻,脑回路曲折如梁四先生,竟也没能看透梁渺渺在想什么。
“嗯?”
梁渺渺嘟囔,“也没什么。”
这时南妩从门口接了快递回屋,“渺渺,你的瑜伽垫到了。”
“谢谢。”她快速接过包裹,“我先回房了。”
那时候,她其实很想问梁君白。
如果她有幸遇见一个男人,他不平庸,甚至可以算作优秀,然而金童和玉女,才子同佳人这才是标配,一只妄图站到天鹅身边的癞□□,最终能得到天鹅的吻,还是跌回深深的井底。
顾凉蛰活得荒唐透顶,而她这三十三年,未必就活得有多值得。
梁渺渺匆忙上楼梯,南妩咦了声,“你们聊什么,她好像挺慌张的。”
“聊绝经和冷冻卵子。”
南妩头略晕,被他们话题的奇异性震撼了,“妇科?”
梁四先生想了下,“是生物医学。”他拍一拍手边空位,“过来。”
南妩坐过去,一脸认真问他,“继续聊生物医学?”
“换个话题。”他说,“我二姐明早的飞机回来。”
“嗯。”南妩捧起茶几上的小篮子,里面装满洗净的提子。
“老爷子立完遗嘱,我们就回国。”
“嗯,”她自己吃了颗,递到梁君白嘴边一颗。
“然后领证。”他眸光一闪。
终于,南妩抓住了这番对话的重点,在于‘领证’。她扑哧笑起来,“是你说的,订婚了,等于半个夫妻,只差一本红本。你还急什么?”她调侃,“梁先生,无欲则刚。”
梁君白摇头,“刚不起来。”
南妩头顶飘来大片阴影,梁四先生已双手撑沙发两侧,将她围在角落中,张嘴从她唇间咬走半颗提子。牙齿蹭过南妩唇瓣,轻轻一咬。
“无籽的。”他得出结论。
南妩耳根通红,偷眼瞧着四下无人,推了一推他,却也没用力。
梁渺渺刚走出屋子,从二楼往下望,见梁四夫妇正亲热着,整个人便不好了,蔫蔫回屋关上门。
晚间,梁君白找来本日历,圈了几个良辰吉日,因为南妩说,领证要挑个好日子。他虽然并不在意这一些,但梁太太的话总要听的。
他们回国的当天,上海下着微末小雨,飞机晚点两个小时。
南妩透过机窗向外望,能看见大片停机坪和清灰色的天。
“接机?”梁君白搁下报纸。
“她前几天就吵着要来。”南妩瞥到梁君白神色明显一滞,笑了,“你确实要有心理准备,她或许会举块接机牌,写着‘梁君白夫妇,Weletoshanghai’。”
梁四先生颇为无奈重新拿起报纸,“能想象。”
而下了飞机,直到拿好行李,朱颜并没有出现,给她发去的信息,也没回音。
光影穿梭的机场里,她低头看手机,远处一阵风似的刮来一个人。
白色针织衫,拖了只流氓兔的行李箱,是朱颜。
她冲过来抱住南妩。
南妩可以感受到朱颜围着自己的臂膀轻微打颤。
两个月未见,朱颜说的第一句话是。
“苏炳去地震灾区采访,失联了。”
☆、第九章,便从你往后(1)
短促的静默过后。
“怎么回事?”梁君白沉甸甸的一句话,让空气复又流动起来。
“他前天去的,昨天电话就拨不通了。”朱颜拉着南妩的手,像高中三年围操场兜圈子时候一样,手背风吹得很冷,“我给他同行的人打电话,再知道昨天原定四点结束采访任务,但他没有回旅馆,跟他一起失联的还有另外两个摄像大哥。”
梁君白抬手,拇指同食指捏在两道眉峰之间,往下压了一压。
朱颜拉紧行李箱,很平静的,手却用力的却似乎要嵌进行李箱的把手里。
她说,“我要找他回来。”
南妩望了眼检票口,伸手将她卷起的衣领抚平,“去吧。”
在朱颜绵长的记忆里,从年少起,她做许多事,总有人劝她不行,不可以,不好。
而南妩偏偏会说,行,可以,好。
这是她最喜欢南妩的地方。
朱颜想在十八岁成人礼那天看一眼纳木错的雪,对于长在城里的女孩来说,纳木错远得像一场梦,所有人都笑她,你疯了,你还小。
当时南妩站在升旗杆下面跟她说,想去就想吧,可能你对纳木错的渴望,一辈子就那么几次,错过一次少一次。给我捡一块扎西寺门口的石头,我想放在鱼缸里。
所以她擅自向学校请了一周的假,乘上去纳木错的火车。
老师问南妩,朱颜去哪儿了。
南妩站起来回答,她去纳木错完成她的成人礼。
南妩,也唯有南妩,能够理解这场十八岁成人礼的意义,人世倥偬,倏忽一过,而梦想不可负。
高二,朱颜和陈佑儒交往,南妩说,他不够英俊潇洒高大威猛,还不会打架。
朱颜反驳,会打架的都是莽夫。
南妩誊写完最后一句古诗,抬头看她说,不敢打架的,才是懦夫。
朱颜撇撇嘴,你不赞成我们在一起?
南妩摇头,合适,不合适,横竖都是百分之五十的概率,你不试试看,怎么知道是哪个百分之五十,你不可能甘心。换做我,也不甘心。
后来,他们分手,又有人说,你看,早说你不应该跟他在一起,悲剧了吧。
南妩回头榨了杯苦瓜汁给她,靠在桌子前,什么都没说,她已经被苦出了眼泪。
朱颜想,如果南妩有孩子,她一定是世界上最棒的母亲。
她知道,朱颜从来不怕被粗粝的人生磕得头破血流,她想要做的事情有许多,在最适合完成它们的年纪里,没拿出矢志不渝的勇气,才是她最害怕的。
但凡退一步,就没有今天的朱颜。
所以她要去攀枝花,去找苏炳回来。
她想要问问苏炳,如果她愿意每次分给他半只烤鸡,有肉同吃,有苦同当,那他是不是可以考虑把这么温良恭俭的她娶回家。
无论死生,她要亲眼所见。
“注意安全,每天给我发条消息。”南妩松开朱颜的手。
陆续有人排队过安检,从他们身边往远处跑。
“这不是他第一次涉险,他一向知道怎么保护自己,野外生存能力很强。”梁君白声音稳而有力,像一只厚实的大手将一切焦躁不安的情绪暂时压了下去。
朱颜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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