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锈的糖》第33章


就像那天他在病房里对我说的话:“意识迷离之际,我的脑子里都是我们从前的样子。你笑靥如花,短发齐颌,和阳光一个颜色,我们之间没有任何人。”
他说:“感觉自己快要死的时候,我在想,如果真的死了也不要忘记你。”
这是这么多年来他对我说过最动人的情话。
我再度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人,默默拉住他的手,说:“松涵,看看我的腿还在吗?”
回答我的是一个陌生的男声,不像松涵的那般温柔似水:“小姐,你的腿还在。”
可是我为什么感觉不到它的存在呢,我努力想支起身子,可是一点力气也没有,重新倒在床上,我呆呆地望着雪白的屋顶,心想,这也许就是我今后唯一能看到的天吧,我想,我身下的床可能就是下半生我被囚禁的狱所。
可悲的是,我的记忆丝毫没有消退,我多希望从此变成没有情感,没有大脑的植物人,甚至没有可以痛的心脏。
身边的人看着我的表情,有些担忧,他用略显生涩的中文对我说:“小姐,对不起,怪我开车不小心,都是我不好。”好像是个中国人,又好像不是。
我淡淡地笑笑:“没事,我这样的人本就没什么好下场,你不逃逸,我已经很感激你了。接下来怎么办,我还能站起来吗?”
“能,”他脱口而出,然后微微低了头,“只要你意志够坚强,能够忍得住痛,不怕一次次的失败,你就能站起来。”
我还是笑笑,心领了他不戳破我的希望的委婉的好意,问他:“你会照顾我吗?”
他的神色有些惊讶。
我接着问:“你有钱吗?”
他更为惊讶,然后点点头。
我不再看他,淡淡地说:“我的东西还在吗?”
他说:“在,小姐的包和纸袋都在。”
我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我要找一个人,在没找到他以前,我还不能瘫痪,我的包里有一张卡,卡里还有些积蓄,我想找世界上最好的医生来治我的腿。”
“没问题,医生我来找,小姐的医药费也由我全权负责,这对我来说不是负担,你只要好好养病,争取早日康复。”
我点点头,接着说:“你叫什么?”
“罗曌,Ginger。”
“luo(三声)照?”我以为我听错了。
他扑哧笑出了声,笑容浅浅,很有涵养的样子,模样俊美,笑容自然:“不是,我姓罗,日月当空那个曌。”
“哦,”我恍然大悟,“就是武则天那个。”看来,他一定是个中国人了,至少他的父母中有中国人,要不然怎么会给孩子起这么高水平的名字。
他微笑点头。
“看来你父母对你期望很高,而且,他们很了解中华传统文化嘛。”
他笑笑:“我父母都是华裔。对了,你叫什么?”
“Sugar。”
“Sugar?糖?很甜的名字,像你本人。”
我嘴里发苦地笑笑,曾经有一个人曾深情唤我糖宝宝,宝贝。可现在那个人恨我入骨。我叫了一个甜得发腻的名字,可是我的人生却充满了难以下咽的苦涩。
罗曌一边削着苹果,一边问我:“那你的中文名呢?”
“就是英文名的音译,舒歌,方舒歌。”
“很好听的名字。”他笑着把苹果递给我。
我接过苹果,默默啃着,却没有预期的甜。
他说:“我以为你会大哭大闹,我以为你会恨死我。”
我侧头看他,满脸疑惑:“为什么?”
“因为我害你腿受伤,下不了床。没有想到你居然说That’s OK。醒了以后还对我有说有笑,甚至还开玩笑。”
“你又不是故意撞我。”我笑着答。其实我还应该感谢他,如果不是他,我真的不知道该去哪里。虽然瘫在床上,但起码,我现在不是一个人活着,有他,有医护人员。

☆、他乡的春节
? 接下来的几个月,我陆陆续续做了好多手术,见了好多医生,每周都有物理治疗,罗曌很忙,但是他也会时常来陪陪我,还请了许多护士来照顾我。
不知不觉,已经快到春节,在中国这个时候,已经年味浓郁,分散在各地的亲人纷纷团聚,而我,已经好几个月没有跟家里通过信了。
每逢佳节倍思亲,这句古话,绝对是个真理。我一个人坐在病床上,眼泪默默流了出来,我出国前给家里留的那封信上面只说我放弃读研,出国寻找新生活,并没有说我去了哪里,估计爸爸妈妈肯定担心坏了。
我从包里拿出手机,这个手机已经停用了好几个月了,像颗空心菜,像聋子的耳朵。
罗曌走了进来,看到我挂在脸颊的泪略显吃惊,连忙坐在我的身侧,为我抹去泪,关切地问:“Sugar,你怎么了?是觉得复健太辛苦吗?”
我摇摇头:“lǔo照,你可不可以帮我买张电话卡,我想给国内的亲人打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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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这就去办。”
他出去没一会就把装上了电话卡的手机递到我的手里,沉睡了几个月的手机,终于恢复了生命力。
我带着忐忑的心情,拨了家里的电话,接电话的是妈妈:“喂,你好,请问你找谁。”才几个月,妈妈的声音就显得虚弱无力,苍老了不少。
“妈。”才说了一个字我就因为哽咽说不下去了,我捂着嘴,努力不让妈妈听出我的哭腔。
电话那头已经泣不成声:“你个没良心的,你还活着呀,这都几个月了,你才想起给我们打电话呀?你在哪里,快给我滚回来!”
我默默哭着,难以发出任何一个音节。
妈妈的声音软了下来:“你过得好不好,有没有人欺负你,胃还好吗?什么时候回来?”
“我很好,”我还是没能成功地将哭腔掩饰住,“我还想再玩一段时间,外面的世界真的让我收获不少。我玩够了就回去。”
听见我的哭腔,妈妈更是忍不住,泣不成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我们母女俩就这样隔着遥远的距离在电话里哭成一片海。
我听见电话那头防盗门开了又关上的声音,应该是爸爸回来了,他赶紧抢过电话:“方舒歌,你到底在哪?”声音严厉却不乏心疼。
爸爸阳刚的声音总能让我安心,给我力量,我终于止住了哭音: “爸,”我干脆地叫了一声,“我现在在澳洲,可是马上出发要去别的国家,你放心,我过得很好,我想趁着年轻去世界各地转转,旅友们也都很照顾我。”
“我不信,”爸爸果断地说,“你立刻给我滚回来!”
“不要嘛,”我只好撒娇,“我还差几个想去的国家没有去,您就让我完成了这整个行程,我立马就回去。”
爸爸怒不可遏:“你难道真想让我辞了工作跑去把你拎回来?你连年都不跟家里人一起过了吗?”
“爸。你要再不同意,我以后就不跟你联系了,你辞了工作也找不到我。”
爸爸一定被气炸了,可是他却沉默了一会,然后说:“我再给你半年的时间,半年之后,必须给我回来,否则我有办法治你。”
“好,没问题,谢谢爸爸。”
“你钱够用吗?”
“够用,还剩好多呢,我们一路上很省。”
“我不用你省。你现在把视频模式打开,我要看到你的样子我才放心。”
一旁的妈妈也说:“对,和她视频,看她晒黑了没有。”
我的心漏跳了一拍,我现在瘫痪在床,怎么能让他们看到呢,我急中生智:“我们住的地方没有wifi;手机流量根本无法支持视频,你们放心好了,我一会儿发照片给你们就是了嘛。”
他们也只好妥协,我暗暗庆幸,躲过了一劫。
等挂断手机的时候,我已经满头是汗。罗曌皱着眉看我:“你这样骗他们好吗?你到底为什么出来?”
我无所谓地笑笑:“本来想周游世界,结果被你撞了,困在了这里。”
他低下了头,一脸的懊悔和愧疚。
我看了有些不舒服:“好了,lǔo照,你去帮我P几张照片吧,世界各地的,最好把我P得黑一些。”
他点点头,我把手机里的以前的一些照片给他发了过去。
想到爸爸妈妈,我突然充满了无限的力量,我看着正在P照片的罗曌,坚定地说:“从明天开始,我一定要积极训练,争取早日站起来!”
他吓了一跳,深深地看着我严肃坚毅的神色,久久没有移开,然后他说:“好,从明天开始,我先辞去手头上的所有工作,专职陪你复建。”
我本来想说谢谢的,可转念一想,是他把我撞成这个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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