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碧隐》第23章


他一愣,抬头一看,正望见她轻笑的脸,遂笑问道:“这是什么?”
她有些忐忑:“刚跟厨房的师傅学做的汤,头一回炖汤,我刚尝了下觉得还可以,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你尝尝?”
他惊喜,端起碗,热汤入口,味道鲜美浓醇,放下空碗,看见她期待的眼神,他笑道:“味道很不错,你要不说,我还以为是老师傅们做的。”
她松口气,满足道:“那就好!”
她紧张的样子实在可爱,他望了她半天,问道:“这些事不必你去做的,厨房烟熏火燎的,干嘛非要去受罪?”
她就认真道:“你此次受伤都是因为我,给你添了这么大麻烦,又一时想不出该怎么报答,就只好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好歹能为你做些什么,我心里也少些内疚。”
他也认真的看着她,半晌,方柔声道:“如果真让那些人伤了你,我才会后悔,习武之人握刀提剑,不就是为了除暴安良保护弱者吗,更何况,我若连你都保护不了,那还要这一身功夫干什么?”
她的心一热,紧紧的凝视着他温柔的眼睛,然后甜甜的笑了。
那日日暮时分,天空纷扬起碎雪,雪虽小,但不多时倒也铺了满地,他怔怔望着天空,耳边忽然就传来一阵琴声。他循着琴声走去,正看见她在抚一把绿绮,那是他从前收藏的一把好琴,怕她住着闷,前几日命人找出放在她房中。他从前只听过她弹筝,因筝声华丽明亮,他才能隔着园子听到,如今近看她,才晓得原来她的琴弹得也不错。一首《梅花三弄》从她指尖流出,古朴宁静,遥远空灵,正恰似清冷雪中梅花幽远的暗香,又似正在抚琴的她,沉静淡然。
他忽然觉得,若能有她陪在自己身边共度余生,岂不正是世人孜孜追求的所谓圆满。心内有个声音在问自己,真的放下了?不管她是哪个名门的小姐,不管她是谁的女儿?他自己又在心内轻笑,其实在送玉簪给她时,在为她深夜吹笛时,在那夜心急如焚去解救她时,在每一次见到她时,他不都早已放下了?
一曲弹完,她抬起头来,看见倚在门边的他,暖暖笑道:“我最喜欢在落雪时弹这首曲子,觉得心里十分宁静。”
他凝目注视着她,缓缓道:“我也是。”
第二日雪停,他带她去看山中的一片梅林,仿佛是也听了她昨夜的那首曲子,梅花纷纷盛开,缀在漫山遍野的雪白中显得格外清丽。他折了只梅花递到她手中,她微笑接过,低头闻了闻,问道:“这片梅林也是你亲自种的?你也喜欢梅花吗?”
他目光深远,望着梅花道:“我母亲名字中有个‘梅’字,种这片梅林,也是为纪念她。”
她记起他父母早亡,惊觉这个问题问得不好,怕引起他的伤心事,低头道:“你一定很想她,这个话是我问错了。”
他却只是笑笑,伸手轻拂开落在她肩头的一簇残雪,道:“没关系,已经很多年了,都过去了。”
从前因为忙,也因为孤单,他很少在山庄能待得住很长时间,但有云琪在的这几日,他忽然发现,山庄居然开始有温馨的感觉,似乎就像一个家。
这何尝不是云琪这些年来最愉快的几日。
自与他相识以来,每次见面都很短暂,最长的也不过个把时辰,他们从前只是简单的说说话,这几日的相处下来,她才终于更多的了解他。
她见到他那夜救她时一身黑衣拔剑出鞘逼退悍匪的样子,那是一名侠客的威风。也见了他淡淡素衣在家中随意读书饮茶踱步的安闲样子,又有一位隐士的淡泊。大约因为幼年吃过苦,他对山庄的下人们都平易和蔼,从不大声对他们说话。他钓鱼时候的气定神闲一点都不像手握冷剑时随时能取人性命的江湖高手,似乎有天壤之别的两种气质在他身上却又都那么合适,真让人觉得不可思议。她闲时会进他的书房取几本书读,他的书架上不仅有武学秘籍,诸子百家,还有一些药理医书,也许因为经常在大哥大嫂医馆处长待的缘故吧。
云琪觉得,朱子琰真是个有趣的人,他身上好像有许多矛盾,却又浑然天成,但就是这样的一个他,每次都救自己于危难之中,也许这就是从第一次见他就对他充满着信任的根源。
第六日,阳光明媚。
他与她在一处亭台下棋。虽然常言大家闺秀理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云琪明白自己下的其实并不怎么样,刚刚这一盘她居然赢了他,很显然他暗中让了不少。偏他又装作无辜状,讶异自己竟然输了,云琪望着他会心笑笑,他英俊的眼尾一弯,也笑了,笑过后,从袖中拿出一样东西,俯身替她别进发中。
是那柄碧玉簪。那日她遇险时交于安乐手上作为信物去找他的那柄玉簪,自安乐交给他后他一直带在身上,今日才拿出来又还给她,与第一次不同,他这回亲自别在了她的发上。
她一呆,抬手摸摸发上的玉簪,低头笑了。片刻后,她抬起头,望着他的眼睛,轻声问道:“子琰,你会去我家提亲吗?”
他心一顿,凝视着她,点点头,问道:“你愿意离开京城吗?”
她脸颊微红,也点点头,甜甜一笑:“我觉得这里很好,我很喜欢这里。”
早春,微寒。阳光下碧湖上亭台内,棋盘的两端,对坐的朗逸青年与翩翩佳人,这原本应是一幅绝妙画面。
可不多时,亭内走进来一个人,彻底把这幅画面打乱了。
单叔来到近前,俯身说道:“公子,山庄外头来了位贵客,说是……”他顿了顿,看看云琪,续道:“说是来接云琪小姐的。”
云琪看到单叔的神情,心内一紧,起身与朱子琰向外走去。
来的人着实是位贵客,因他身份确实尊贵。他便是此次替皇上南下办案的钦差,齐王世子周恒。
朱子琰虽一向不爱与朝廷的人打交道,但宾客上门,身为主人,自然还是要尽礼数。华贵儒雅的世子周恒被请进前厅奉茶坐定,他一面端起茶盏用杯盖轻拨浮茶,一面环顾厅内四周。一看见云琪进来,他蓦然站起,微笑道:“云琪小姐,韩肃大人得知你在此,托我顺道护送你回京。”
云琪方才听见有人来接她还以为是自己家中的什么人,但一看来人竟是世子,颇感惊讶,疑惑道:“我父亲为何会托世子,他怎敢劳动您?”
周恒并未着急回答她的问题,看见进来的朱子琰后,礼貌的一点头,道:“想必这位就是庄主朱少侠,这段时间有劳贵山庄照顾云琪小姐,本公子替韩大人在此谢过。韩大人请我向你奉礼致谢,只是不知道朱庄主想要些什么……”
“本庄不缺什么,何况见义而为一向是江湖人的分内事,世子实在无须如此客气。“没等周恒话说完,朱子琰已打断开口道,面上挂着与周恒截然不同的冷淡地笑。
周恒闻言也报以礼貌的一笑,转而答方才云琪的话道:“我正奉旨来江南办案,令尊得知后特地修书一封,托我护送你回去的。今日案件皆已办妥,我们该要动身了,所以,就请小姐跟我们一道起程吧。”
世子的这番话再明了不过,云琪前几日以朱子琰伤未好为由已经延迟了回京,如今他的伤已然大好,她自然再没有理由不回去了。况眼下是世子亲自来接,她实在没有拒绝的道理。
这几日确实是一生难得的好时光,但天下无不散之筵席,纵有万般不舍,她终归还是个未出阁的世家闺秀,终归要会回去的。
她默了默,转身对朱子琰说:“有些事终究要交代,你既然已经好了,我也该回去了……”她顿了顿,好似在强忍什么,继续道:“我先走了,你若去京城,我再给你写信。”
朱子琰望着她淡淡一笑,道:“好。”
其实从那日凌晨她来到这里,已经待了整整八天。是不短了,该走了。
于是这日午后,云琪跟随世子周恒回京的人马一行,离开了碧隐山庄。回家本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不知为何,她出来山庄大门时,回头一望,心中竟隐隐作痛。

☆、与君同梦
? 世子很周到,为她单独备了辆马车,怕她疲乏特地着人在车内铺好了软垫锦被,安排人在车外候着,随时听她吩咐,路上时时有人嘘寒问暖递些茶水点心。从江南至京城,满打满算也要三天的路程,她是知道的,也做好了准备,心内却一直闷闷不乐,是因为像一只雀鸟又要回到笼中,不知该如何向父母亲解释推迟归期?还是因为几天相处下来她已不舍得离开那个山庄,那个人?这一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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