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到一只小黑子》第34章

我想弄到耳成山的无口花（栀子花）。如果用它染色，则无耳无口，自己的恋情既不会被人听见、也不会生出流言飞语。
这注定无果的相思是他一个人的事情。他只要继续爱黄濑，继续对黄濑好就可以了。不需要其他任何人为此受累。
特别是他最爱的，唯一爱的。
黄濑凉太。
那一年，黑子哲也20岁。
窗外，阳光明艳。
××××××
20岁成人礼上，黑子亲手抄了五百首和诗，加上注释说明，郑之又重的送给他，借了《百恋歌》的寓意，满载着自己的心，是最重的礼。
但黄濑不懂。黑子要的就是他不懂。暗恋就是这样，爱他，默默看着他，将自己最好的一切赠与，帮他变得丰盛美好。
还是那么严格，还是有话就说，扮演着好朋友的角色，将自己的心锁起，只有每年黄濑生日时，才放出来凑个热闹，透透气。
借送生日礼物之机，将精心准备的手制礼物送上，放任自己什么都听黄濑的，任由他撒娇乱蹭也是和颜悦色。某年甚至真的送了黄濑用栀子花染色的和服，淡黄的底色上，一丛丛挺拔的修竹。
无人知，也不须知。
只是还是被一个人轻轻巧巧看穿。
27岁那年。青峰和火神先后对黑子告白。
两任光对黑子的感情，要说完全没感觉那是假的。否则当初赤司也不会问黑子“是谁”？所有人似乎都觉得黑子跟他们之间的感情并不只是友人这么简单，一定会在他们中间选一个，一生一世，一起走。但事到临头，被那么认真的看着，许下一生相守的誓言，黑子还是措手不及，全然乱了方寸。
青峰和火神都是很好很好的人，但……不是他，真正想要的人。
“原来那件和服真的是这意思，哲也。”
拒绝青峰那天，黑子哭晕在黄濑的怀中。那个怀抱，那个人的气息才是他所希翼的，但第二天醒来，看到的第一张脸却是赤司征十郎。
简单的一句话，黑子就知道赤司都知道了，眼前忽而模糊，再度清晰时，眼泪已经顺着脸颊滑落。
“他把你送来的，现在就在隔壁。”赤司的指腹擦过黑子的脸颊，轻声道，仍旧没有真的说出那个名字，等黑子自己说。黑子却什么都没回答，揽着赤司的腰靠上去，将头放在赤司的腿上。赤司轻轻叹口气：“不要告诉他吗？或者，我替你说。”
“哥哥，我怕。”黑子终于开口，声音枯涩难听，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如果为了所谓爱情，再也做不了朋友……”
“小赤司，小黑子有没有……”恰在此时，黄濑推门而入，两人的声音同时顿住。黑子下意识向后一缩，赤司轻拍他的后背：“黄濑出去。”
“我！”
“出去！”
黄濑在门口转了半天，黑子躲着就是不肯让他看到自己那张惨兮兮的哭脸，这才一跺脚，怒道：“小黑子我替你去揍小青峰，他敢不要你这个朋友，呜呜呜，我也不要他这个朋友了！”
说完，黄濑夺门而出。赤司拨开黑子的额发，欲言又止。倒是黑子轻笑一声，伸手抓住赤司的手：“他不爱我，何苦强求。”
是啊，他不爱我。只这一句话就足以摧毁所有。所有人都知道黄濑很喜欢黑子，但所有人都知道，黄濑不爱黑子。他对黑子所有的感情无疑真切而热烈，却又是那样简单的浮于表面。
如果有爱，不会那么多年都只是嚷嚷着“小黑子小黑子”，都只是说“好喜欢”，从未有任何行动。
如果有爱，不会在两任光先后对黑子求婚后还是无动于衷，安于朋友的身份，笑呵呵的陪在黑子身边。
如果有爱，不会只是偶尔跟黑子打电话问候聊天，在他上公开课时捧场，每次小聚会二十年如一日的撒娇耍赖。
于是黑子也就继续，装作自己对黄濑也只是朋友，也只是喜欢，任由时光一点一滴自指缝中溜走。
他那样爱黄濑，一天比一天更爱，一天比一天更管不住自己。为黄濑写的情诗，那一张张落满心事的纸笺将书桌的抽屉都要塞满了。外出旅行时被编辑吉野雪莉发现，当即拍案称叹，不告而取，直接整理出版。黑子从北海道深山避暑归来，看着诗歌类排行榜第一名自己的名字，半天没晃过神。
“但也只有这样真挚的感情，才能最大程度的引起读者的共鸣。”赤司将样书推到黑子面前，“要不要送一本，给他？”
“一定已经自己买过了，下次见面时，直接在扉页签名就可以了。”黑子摇头拒绝。
销量第一又有什么用呢？亲手签了名送给黄濑又有什么用呢？黄濑终于只是没想过，终于只是不懂。而黑子，跟从前一样觉得这样就很好，也不需要他懂。
既然他不爱他。
不过出了本情诗集，铁了心不给大家个过得去的说法，就要淡定的容许大家各自有各自的想法……黑子至今都不太明白，他跟自己的编辑吉野雪莉桑的绯闻是怎么传得连黄濑都信以为真，专程打电话笑着送上祝福。
黑子记得自己那次是笑着跟黄濑说没有的事儿，黄濑君别乱猜，笑着挂断电话，然后开了一夜的车跑到赤司那里，藏在赤司的书房里，抱着手脚缩成一团，流泪到天亮。
“哲也……”最后还是赤司抱着黑子将他放进浴池，帮他揉开僵化的四肢，试着提议，“为什么不想办法让他爱上你。黄濑那么喜欢你，并不是全无爱上你的可能。我帮你设局，让他自己迈过界，亲口对你告白。”
黑子还是摇头：“我爱的是真实的黄濑君。这样算计来的感情，我不要。”
“好好好，哲也说不要就不要。”赤司半是无奈半是娇溺，目光一时深不见底，“那就放弃黄濑，找个懂你，能接受你的一切，比谁都爱你的人，好不好？”
“请不要再为青峰君或者火神君说情了。我不会爱上黄濑君之外的人。”黑子在水中搂着赤司，温热的水滴顺着脸颊滑落，“两情相悦之外的在一起……太不公平也太残忍了。”
“你呀。总这么固执，又这么傻。”赤司的手臂骤然一紧，忽而笑了，“哲也，你让我拿你怎么办？”
怎么办？黑子答不上来。另外黑子觉得自己只是固执，并不是傻。为了自己的爱情，他也并不是一次都没尝试过主动出击，却撩动黄濑的心弦……虽然也只有一次。
32岁那年，黑子终于渐渐开始有些疲惫。从发现自己爱上黄濑开始已经过去了16年，这样一场漫无止境的暗恋里，唯一的光不过是这种爱本身。他突然有种冲动，将这16年的一切都抓着黄濑的肩膀说出来，好也好，坏也罢，无论怎样的结果……
一念即生，几乎走火入魔。黑子第一次再没办法全心全意投入工作。做每件事，说每句话，见每个人，只要跟黄濑无关就是心不在焉。本来只是惯性拖个两三天的稿子，直到死线前一周才完成了一半。吉野雪莉记得嘴上起泡头上起痘，黑子提起笔，还是不由自主为黄濑的新单曲填词：“梦中的风景恍恍惚惚朦朦胧胧谁能看透？飞鸟和鱼山水遥遥迢迢相望何时再重逢？绕过指尖的发擦过手心的温柔，你暖色的眼眸里花开花落一重又一重。”
黑子想着黄濑用他那好听的声音唱着这歌，呢喃如梦呓。但在那之前，黑子想要带着写好的歌词，敲开黄濑的家门，缠缠绵绵的唱给黄濑听，跟他告白。
得不到黄濑的爱，至少也想他为自己感动一次。一次就好。
但黑子没想到，那天晚上，他特务一样躲开吉野雪莉为催稿布下的天罗地网，站在黄濑家门口时还是掉了链子。
他不敢……
“我是小黑子，黄濑君，开门。”
手指贴上指纹锁，声纹吻合，黄濑家的大门无声滑开。黑子提着手提电脑钻进黄濑的书房，放松身体，开始工作。
心，静如深潭，下笔千言，行云流水。不过三天就补上了之前两周的工作量。不眠不休的第三个夜晚。黑子对着笔记本，手持鼠标点下发送键。洗漱干净，换上自己的备用睡衣钻进黄濑的被窝，轻轻拥着那个梦寐以求的人，将头放在他的胸口。睡梦中的黄濑皱着眉翻个身，漂亮的脸孔上眉峰紧皱，却没有抗拒黑子，反而将他抱得紧紧的，口中逸出声声梦呓。
“小黑子，你藏到哪里去了……快出来……别让大家担心……想你……”
这样一份信任，这样一份特权，这世上只有他和黄濑凉子才有。只因自己一次冲动失掉手中所有，这个险，黑子不敢冒。
他这样爱他，爱的这样深这样容不得一点失去。无论是自己，还是黄濑。
无论是让自己失掉黄濑这个朋友，还是让黄濑失掉自己这个朋友。
他不敢。
“无耳山得无口花，心事初来无人识。”
黑子搂着黄濑，闭上眼睛，任由自己被所爱之人存在过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