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谋》第221章


或不实,我也不必打听你何处来,只要了你这条命。或你亦可当我不敢在弘义宫中如何的,只管来试。”
那侍婢本就怕得几乎要死过去,听得这么一句,更是心颤如筛糠,哭得满脸花糊,语不成调。虽是口中含糊,穆清仍是清晰地听见了“秦王妃”三字,她脑中一片眩晕,忙伸手扶住身边的不知甚么家什,抖着手指伸向阿柳。
阿柳忙撇开那侍婢,扶住穆清,一面吩咐道:“先找个安静稳靠处安置这婢子,待你们夫人回来后再行作计较。”
“阿柳,阿柳……”穆清抓着她的手腕,手心里出了些冷汗,居然从阿柳的手腕上滑脱。“英华怕是要遭人暗算,你快去替我寻匹马来,我去将她追回。”
阿柳应声快步往院门外走去,不出一会儿,院门外传来争执声,随即阿柳气冲冲地折返回来,指着院门忿然道:“他们把住了院门,称各人皆要安守在自己院中,无秦王妃传令,任是谁都出不得院门。方才英华出去,怎不见有人来拦?”
穆清脚下一顿,“这原是算计好的,本就是要使我困顿于此,又怎会容咱们出去。”她重重叹了口气,默不作声地回至屋内,隔了许久,又站起身,踱步至窗棂边,合拢双手抵在胸前,喃喃地念了几声佛号。
“七娘且放宽心,莫要过虑。”阿柳跟着走到她身后,轻声安慰,“以英华的身手,当真无多少敌手,谁人能伤得了她?况且,况且玄武门若当真危急,她去了也好多个助力不是。急也是无用,咱们便安心在这儿等着。”
穆清在屋中慢慢走了一圈,困在此处,除了祈求神明、静候音信,她也别无他法。屋角的桐花琉璃漏刻中的水极缓地流注,每漏一滴,都在穆清心中砸出一个涟漪来。
☆、第二百一十五章 千钧一击(七)
再说英华,也不知是谁快手快脚地备好了马,她顾不得多加个疑问,脑中回旋只有那侍婢慌张回禀的几个字“玄武门危急”,“玄武门危急”……接过缰绳,翻身上马,催马前行,几乎是一两息之间,她已跑出了老远。
直至半途,英华一个激灵,疑窦突然冒蹿出来:这马好似事先有人备好了的,怎会来的这样快,她才唤要备马,就有人牵了来?分明有长孙氏的严令,一路出弘义宫,怎也不见人拦阻?再一桩,玄武门危急,消息如何由宫人传递,从一清早二郎离宫始,便一直由内监在通递消息……
英华缓下马速,越想越是怪异,想要拨转马头回弘义宫去,又觉万般不放心,倘或二郎真有危难,自己怎能袖手不理。一路彷徨犹疑,不觉又走出老远,眼见离玄武门一时不远,她一横心,罢了,横竖就在眼前了,究竟怎么个形景,去了便知。
还未及抖缰绳纵马,忽然她身子一僵,下一息整个人便矮下半截,伏在马脖子上,快如闪电。不足一眨眼的功夫,一支羽箭从她的头顶擦过,“噗”地一下直没入她左侧的树干中,箭尾的白羽震得发颤,足见力度之大。
才刚躲开第一支箭,左右又各射来几支,英华一夹马肚,紧催了两下马,心中了然,原是在此地设了伏,显见是冲着她而来,一时却料不准是谁人这般歹毒。
马向前蹿出两步,忽然之间又被英华拨转回头,直直地向羽箭射出的方向猛冲过去。暗中设伏的人眼见自己要藏不住,只得从树干后头跳出,不过十骑。英华与之缠斗了约莫小半时辰。身手只是寻常,砍翻了四个,剩余的不敢贪功恋战,转身往回逃窜。
英华也不提马追去,一来她心系着玄武门的情形,无心追究设伏的是何人,二来她毕竟未出月。产后气弱体虚。这才小半个时辰,已略有不支。
及到她赶至玄武门外时,已然气喘连连。玄武门外浓重的血气。四处横倒的尸身残肢,躺地的马匹长槊,俨然胜负大局已定。她定了定神,凝眉细观。大败的乃是太子的人马,遂心中大定。城楼上有人认出她来。呼喝着将城门开启了一道缝,英华见状忙策马奔入城门,玄武门内却仍是一片兵刃相接的刺耳锐响,各种喊杀惨叫此起彼伏。激斗正酣。
“二郎!”乱斗的人群中,英华一眼便找出了李世民,高呼一声。手中握紧了长刀,左躲右劈。一路搏杀过去。
李世民回眸一惊,策马奔至她身边,“你来作甚?”
英华扬起一张苍白却掩不住兴奋神色的脸,朝他灿然一笑,“自是来助你的。”即便身处危境险地,李世民仍是不由一呆,记不清多久未见她笑得这般动人心魄,多久未见她马上戎袍持兵奋战的英姿。
便是这一呆,一支利箭带着啸鸣从他耳边擦过,耳上一下刺痛,擦破了些许皮肤。两人一同回头向利箭射来的方向望去,正见李建成手中张着弓,第二支箭已从弓弦上射出,直奔李世民咽喉而来,已然躲避不及。
“二郎!留神!”英华惊叫出声,拼尽全身气力,纵身直撞到他身上。照着她的估算,两人将一同落马,躲过这一箭。李世民应声被撞跌落下马,在地下连滚了两番,方稳住身子,英华才刚摇晃着从马上坠落。
她的估算极罕见地出了错,这一回她即便使出了浑身的气力,较之平日也少了三四分,元气未复,加之方才已拼杀了一阵,极度的疲累侵蚀了她的身体,故她的力度与速度皆减弱了几分,并未与李世民一同坠地,却在将他撞落的瞬间生受了那一箭。那箭射来的力度极大,带着疾风,将她推落下马。
这一箭正中在她心窝,血水霎时围着穿透她身体的箭杆氤氲开,在她的浅碧色的衣袍上晕出一大滩刺眼的殷红。
李世民嘶吼一声,猛地抓过身边一人,夺过他手中欲张的弓箭,将弓弦拉满,一双红得要滴出血来眼睛直瞪住前头马上的李建成。李建成亦搭上第三支箭,两人箭尖相对,一触即发。
李建成如何也料算不到,就在他全部的意念都集中于手中这一支他以为能定下大局的羽箭上时,李世民突然抛开弓箭,俯身拾起英华掉落在地的长刀,喉中的嘶喊犹如陷于绝境中的困兽,带着血腥气喷薄而出。
他的身形快得几乎教人不及眨眼,转瞬已跑至李建成的坐骑边,跨出最后一步的同时另一腿狠力地蹬在地下,整个人一跃而起,竟然高过了坐于马上的李建成,双手高举起长刀,手臂上青筋贲张。
李建成最后看了一眼这张燃着熊熊怒火,令他将近三十年寝食难安的脸,长刀便从他的脖颈直穿而过,他瞪大眼睛,原想说些甚么,最终只是张了张口,向后仰跌下马。暗红色的浓血带着热气从他喉咙里冒出来,微张的嘴突突地往外冒血沫子,惟一双睁得滚圆的眼睛,直直地瞪向天空中那轮已升至中天的骄阳。
……
海池石舫的四角都放置了盛了大冰块的木桶,轻纱帔帛的宫人徐徐摇动着大烟罗绸扇,木桶中的凉气却已渐渐消散,有意雕成莲花的冰块也早已半化成水。
李渊与裴寂等人在石舫内坐着,无人出声说话,他转过头,望了几眼石舫外层层守立的羽林军,再望望半跪在身侧的尉迟恭,心下全然明白,这哪里是护驾,分明是挟持。尉迟恭所言的“谋反”,大约是他嫡出的三个儿子,在宫墙外动了拳脚,只待他们分出了胜负,败了的那一方,便是“谋乱”的。胜出者便会押着败了的那一方,来向他这个父亲讨要功勋。要他惩处作乱者。
李渊面上毫无变色,却暗自用力咽下一声长叹,他如今已是耳顺之年,年事已高,皇位之争自然愈发的凶险,这是天家的宿命,他不怨大郎。亦不十分怨二郎。故此他比裴寂等人更为安定地坐在石舫中,也不理会惊惧的陪侍妃嫔低声啜泣,只拈着棋子。候等那个必然的结果。
足过了近两个时辰,十人一队的羽林军齐崭崭地自北面跑来。尉迟恭迎上前,为首的羽林郎与他耳语一阵,却见尉迟恭面上一振。瞬间提起了全部的精神,蹬蹬蹬地返身跑回石舫之上。依旧循军礼半跪,拱手朗声禀道:“太子与齐王起兵作乱,攻占玄武门,幸而秦王殿下早得奏报。现已率兵扫平叛乱,叛首并余孽皆已伏诛。”
李渊手指一颤,手中的玉棋子“当啷”一声落入棋盘。从旁的妃嫔裴寂等人皆惊得头脑发懵。耳中嗡嗡作响,半晌回不过神来。原只道是兄弟相争。拿住个错处,要来御前辨明。便是动起手来,也只当是小打小闹,一方揪了另一方来闹一场罢了,谁能料到李世民这般大胆,竟敢诛杀同胞兄弟。
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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