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归寂》第30章


李容锦并未行礼,也并未打断他的沉思,只是四处打量着,试图找到自己好奇的地方。可并没有什么值得自己多去看两眼的,以前她来请安,太子殿下怀中偶尔会搂个陌生的女子,那时李容锦还会抬头细细打量完,再在心里评价一番的。
可现在她的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这里,怎么这么空?
良久,香炉中的香也差不多快燃尽了,李成纪才抬头,发现案前不远处站着自己的皇妹。
他愣了愣,才淡道:“锦城身体可好些了?坐下吧。”
李容锦点点头,默然坐到他边上。
“皇兄方才在想什么,这么出神。”李容锦问道。她其实只是随口找了个话头,眼睛却开始四处乱飘。
案上放了卷竹简,竹简下不知压着的是块玉佩还是什么,露出白玉的一个小角,上面坠的流苏穗子却让李容锦有些熟悉。
她拿起来,细细看了一阵,才突然问道:“皇兄怎的有这民间的东西?”
李容锦掏出玉佩的时候太子的脸色便有细微的一变,他轻咳了咳,装作不经意似的拿过来,淡道:“陈氏临走前遗落在这的,本宫也不知道是什么,改天给她送去。”
李容锦淡笑,接道:“原来如此,那皇兄还是让个公公送去罢。这么个狠心肠的,皇兄还是别太多和她接触。”
李成纪笑了笑,替她倒了杯茶,换了话题,道:“皇妹身体可好些了?天气热了别太闷着了。”
“臣妹身体还是如过往那般,”李容锦叹了口气,脸上也添了丝愁思,道,“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怕是还没嫁人就。。。。。。”
李成纪举手止住她的话头,道:“父皇向来疼你,自然会寻来法子替你医治好的。听说太医院那边新考入的已经编制好了,过些日子皇兄替你去问问罢。”
“那多谢皇兄了,”李容锦不愿多谈,起身告辞道,“臣妹出来已久,先回宫了。”
李成纪一愣,却还是将她送到东宫外。方才他提到父皇时,分明看到她眼中难以掩饰的讽刺,却不知这是为何?
李成纪站在大殿外,目送着李容锦的身影离开了,才踱回殿中。
那离去的背影,李成纪并未注意到细微的茫然艰涩,他只见到离开时的无谓,同来时不知作何一般。
端午过后宫中也越发冷清了,往日李成纪还回去泰源宫走动,可襄城长公主嫁出去后,他也越发兴趣阑珊了。
他取出袖中的那块玉佩,手指紧紧攥住,双眼锁在上面,只是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么。
半夜,东宫突然出现一抹黑影,那黑影从殿中灵巧的翻窗而出,避着巡夜的太监,竟是往宫外走去。

☆、女儿之心
? 黑影依稀可辨是个成年男子,身材略有些瘦削,可健步如飞,想来是个不错的高手。
穿过重重树影,那黑影落在长安城郊一处宅子旁,一个闪身便消失在墙角。宅子的正门外坐着两尊饕餮,在檐下旧灯下向四周散发着慑人的诡异气息。
丈高的桂树下,一张石桌上放了个竹棍挑的纸糊灯笼,正幽幽亮着。一旁单手捏着眉心,一脸倦怠困意的青衣男子,正是祁无月。而此处,便是“风有竹居”的后院。
不一会,方才从东宫出了直奔风有竹居而来的黑衣男子走到祁无月面前,傲然地睥睨着他,黑夜中一双漆黑的眼煜煜生辉。
这处的位置恰好,能听到夜晚时后山上簌簌作响的竹海翻腾,倒一壶好酒,两三知己作陪,伴明月,随清风,当真是一处好消遣。
可惜,这二人,一个好似方睡醒般疲惫不堪,一个像是对另一个有着不甘心的怨怼般,恁是气氛恶劣了,半分都没有清凉之美。
“不知祁公子可有什么妙计?”那黑衣人开口道,是个声音沙哑温润的美好声色。
祁无月懒懒瞥他一眼,道:“殿下何须着急?您是正宫,皇帝驾崩了位置自然是你的了,哪还需要旁的计策?”
“可是华笙等不及了!”黑衣人扯开蒙面的黑布,那俊美的脸上全是不甘心,还有急迫。他猛地冲上前,双手撑在石桌上,纸糊的灯笼,那个轻巧的东西,也随之滚到地上。
祁无月低眉看了眼滚到脚边的东西,已经熄了。他拾起举到李成纪的面前,就着夜色看着他的不甘心,无奈,冷讽:“只有当权了才能决定别人的生死,殿下想必比我明白得早罢?可惜你这几年是怎么做的?碌碌无为,只知道跟着你的华笙开心了。你开心了,别人,可就行动了,你的父皇,可不再钟心你了。”
李成纪压抑地闭了闭眼,抖着声音道:“我只想和华笙平平凡凡的生活。。。。。。成善他明知。。。。。。”
“明知什么?”祁无月偏着脑袋,好笑地打量他,对他的悲伤情绪觉得嘲弄,“殿下可别忘了,你的华笙可是黄花闺女,待嫁的黄花闺女呢。”
“我能怎么办。。。。。。”李成纪低声喃喃,他望着祁无月,看着他那双明媚多情的眼睛,心里讥他不懂感情,可又有些羡慕他。若是不懂,恐怕就没有这么痛苦的李成纪了。
他现在想要得到郑华笙,已是有太多的阻碍。
郑家,父皇,还有那狡诈的四王爷。
他知道李成善根本不喜欢华笙,无非就是想要刺激他,给自己增加夺位的筹码罢了。
以前是他太天真,太过安于现状,对于潜伏的危机他视若无睹,等到真的无法挽回时,已经障碍重重。
祁无月说得对,没有权利,他如何得到?
若是在朝廷之中,虽是个东宫太子却并无太多幕僚,连父皇也越来越对他失望,朝中甚至连个拥护的人都少得可怜,要如何与四王爷争?
正统?
他可不会忘记,自己的父皇就是从正宫那里夺得的帝位。
如此一想,李成纪心中还在飘忽犹豫的东西又坚定起来,他不争帝位,只为让华笙属于自己,而不是嫁作四王妃。
“那祁公子有何办法?”李成纪问道。
“本公子向来不是个拖沓的人,做什么都要下了狠手去做。方可,一击即毙。殿下可明白本公子说的是何么?”
祁无月默然坐在一边看着他的表情,嘴角有一丝诡异的微笑。
没人知道,祁无月到底要做什么。
竹林中突然鸦声惊起,李成纪大惊,大喊:“谁在那里?”
可是回答的只有竹叶翻动,鸟飞鸣叫。
二人点了灯笼走过去,有些白雾的林子中什么也没有,已经安静得可怕。李成纪冷着神色,全身紧绷着,回身望向祁无月,口气中有丝怒气:“祁公子,这是怎么回事?”
空气中有着微弱的檀香,却不是祁无月身上的。
李成纪知道,刚才一定有人。
祁无月却是细细嗅了嗅,忽然眉头舒展清秀,意味不明地笑开:“殿下无需惊慌,这人,恐怕还不敢告密。”
心情甚好的祁无月送走人,回身进屋,突然想起刚才的那一幕,不由得再一次笑开。
真是个奇怪的人,他知道那个人是谁,也知道她和李成纪的关系,更明白自己方才的那一番同谋是有多么的大逆不道,可是他不知为何,胆敢笃定了她,不会说出去。
祁无月想,也许那个人同李成纪一样,也是个傻子。
可他没再去关注心底的怅然,为什么会出现一点愧疚。
在他的眼里,这两样东西从他父母离开京城后,就再没出现过。
“呵,依她的性子,定然是要来寻我问个明白的?”祁无月自言自语低喃,“那本公子,告诉她又有何妨?”反正,在他眼底,这样的姑娘最不可能是有害的。
过往中的很多回忆都过了一遍,竟全是她的。听说了这样一个人后,云乐楼的日子也变得生趣起来。可他突然又觉得有些怜惜她,这么惹人怜爱的姑娘,常常作男儿扮相,真是可惜了。
倒真是个奇怪的人。祁无月勾住自己的发梢,有些疑惑地笑了笑。

李容锦几乎是慌不择路地去了云乐楼。
尽管姿态依旧风流倜傥,见了哪个姑娘好看些的,她仍然会去调侃一番。可是只有她知道,她在慌。
她想要把一切问个清楚,可又害怕知道答案,不知道当一切都明朗后,她该作何反应。
人总是这么左右为难的活着,以往她不懂,觉得自己认可的便去做,不认可的便罢。可今日,她大概明白了。
好容易喜欢上一个人,结果那人却在撺掇自己的父兄们。
站在云乐楼前,李容锦抿了抿唇,走了进去。
妈妈亲自将她带到月下阁,那里,庄梦不知何时也在了,正在和祁无月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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