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妖司藤》第83章


邵琰宽有些动气:“怎么没事,两件事。司藤答应我的求婚了。”
丘山眼睛一亮:“真的?”
邵琰宽烦躁:“道长,不见得真要我娶她过门吧?怎么说都是个妖怪……这万一……道长,你赶紧把她收了吧。”
丘山沉吟半晌:“邵公子,这还要请你多多帮忙啊。”
邵琰宽愣了一下。
“兵法上说,不战而屈人之兵,是为上策。对于司藤,我一向避免跟她撕破脸皮,你不知道,之前在汉口一带,我跟她打过一次,妖怪就是妖怪,挟持了几十条人命逼我放她。上海是个大城市,她出入又都是闹市……”
邵琰宽着急:“道长如果担心这个,大可不必啊。我之前还带过司藤下乡踏青,那种地方偏僻处多,我可以安排……”
丘山脸色一沉:“你听我说完!”
“这只是其一,第二是,司藤妖力不差,之前在青城,还重创了我们麻姑洞的道友,我实在不希望道门再有损伤。司藤居然答应你的求婚,可见她现在是被感情迷了心窍了,邵公子,如果……”
他凑向邵琰宽耳畔,声音压的极低,邵琰宽听着听着,忽然间怒容满面:“生孩子?妖怪生出来的,能是人吗?”
丘山冷笑:“邵公子,这就是你孤陋寡闻了,一般情况下,妖怪当然是不能跟人生孩子的。但如果她真的愿意,生出来的,就一定是人。妖怪,如果不能尽散妖力,是不能给人生孩子的。”
邵琰宽明白过来:“你的意思是……”
丘山拍拍他的肩膀:“你想一想,她既然喜欢你,你只要对她好一点,多说几句甜言蜜语……这事对你邵公子来说,很难吗?如果事情成了,一切就简单了,不用伤及无辜,道门也可以全身而退,功德无量啊。”
邵琰宽似乎想说什么,丘山赶在他开口之前打断:“对了,你说有两件事找我,第二件是什么事?”
邵琰宽语气有些不豫:“道长,想必我们家纺织厂的事,你也听说了。”
先前跟丘山是说好的,在司藤这件事上,他愿意帮忙,但作为回报,丘山许他一大笔钱,去重振他岌岌可危的家业华美纺织厂,没想到形势变化这么快,原以为还能撑个一年半载,谁知说倒闭就倒闭了。
丘山笑了笑:“听说了,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邵公子,你别嫌我说话难听,你其实不是做生意的材料,钱投在厂子里,也是水流去了山外,不如捂在身上踏实。现如今兵荒马乱的,听说北边已经打起来了,到时候想外逃,厂子带不走,丢了又可惜,反而是个累赘。现钞我是没有,但是我们道门值钱的玩意儿还是不少,你放心吧,答应给你的,一分也不会少。”
邵琰宽的脸色终于稍稍好看了一些:“那……就依道长说的,走一步是一步吧,如果有什么问题,我再来找你。”
丘山的脸色忽然沉下来:“邵公子,不能走一步是一步。我暂时有事,要离开上海,把司藤拖住以免失了踪迹,诱她产子,这些都要拜托邵公子了。”
邵琰宽结巴起来:“怎么道……道长要走吗?几……几时回来?”
丘山叹气:“暂时说不清楚,邵公子,你们在上海有吃有喝,不知道内陆疾苦。去年开始,川甘一带大饥荒,买卖人肉、人吃人,听说靖化县的县长都给吓疯了,这种地方戾气横生,为免妖变,各大道门都已经赶过去了……总之,事了之后,我会再回上海,亲自剪除司藤这个妖孽。”
再回上海?这话说的轻巧,他那时当然想不到,前脚离开,后脚就爆发了八一三淞沪会战,三个月后上海即告为日本沦陷区——不过,其实这些,司藤自己也没看到,毕竟,她没有活到八月。
***
现在回想,她还是忍不住面有得色:“我第二天就找到白英,把邵琰宽和丘山的合谋告诉了她,看着她浑身发抖面色惨白,心里头不知道有多痛快!”
心里控制不了的幸灾乐祸,你以为你一头奔过去的是一世良人终身可付,其实呢,谁让你不听我的话,谁让你一意孤行,现在终于一头撞了南墙,怪谁呢?
白英说:“你给我点时间,让我考虑考虑。”
她笑笑:“好,你慢慢想,只不过,想破了脑袋,也很难把负心人变成痴情郎君吧。”
说完了,又写了地址给白英,语气随之柔和:“想通的话,赶紧过来找我,丘山离开上海,这是个好机会,我们还要从长计议。”
……
三天之后。
那一天,她记得很清楚,傍晚时分忽然下起暴雨,哗啦哗啦,旅馆的窗户看出去,屋顶上雨柱都砸起了白烟,正烦躁着白英怎么还没消息,外头响起了笃笃笃的敲门声。
白英托人给她送了一封信,约她今晚见面。
地点选在倒闭的……华美纺织厂。
69、第⑧章
屋子里很安静,借着这片刻停顿,颜福瑞终于想起来要把嘴里的奶干给嚼咽了。
秦放有些不安,司藤从来不像是个有耐心的人,这也完全是她的私事,为什么这么事无巨细的……都讲给他听?
三人之中,也许只有颜福瑞是真的拿这个当故事听的:“那后来呢?”
司藤笑了笑:“后来,我就去了。”
***
事先,她已经猜到,这次见面不会那么顺畅,但是白英的固执,还是远远超过了她的想象。
白英并不觉得是邵琰宽的错,她把一切都归咎于丘山的诡计。
——丘山一定在琰宽面前说了我很多很多坏话,所以琰宽才会被蒙蔽的。
——他是长子,家业的压力很重,是丘山卑鄙,拿钱来引诱他,他只是一时糊涂。
——我相信,只要给我点时间,和他相处的久了,他知道我是真心待他,会对我改观的。
琰宽琰宽,邵琰宽什么都没做错,哪怕是拿刀子抹了你的脖子,也只能怪刀子不听使唤,司藤冷言嘲讽白英:“邵琰宽已经有了妻室,你要去给人做小,自己就不嫌丢脸么?何止丢你的脸,我们做妖的,都面上无光。”
“琰宽说了,会光明正大娶我过门,该有的规矩都有,半分不会委屈我,除了旧式排场,还会另做一场上海滩风行的西式婚礼。”
“这你也信?”
白英盯着她的眼睛:“我信。如果他不照做……”
她的声音忽然多了几分冷意:“如果他不照做,我就不嫁。他不是想要丘山的钱吗?为了钱,他也得让我如愿。我不会丢妖的脸,我会风风光光明媒正娶,到他身边之后,日夜厮守,还怕不能让他回心转意吗?”
司藤的笑渐渐冷下来:“那就是说,没得谈了?”
必须承认,在来见白英之前,她已经有了动手的打算和杀念,她相信,白英也是一样的。
武力,从来就是为谈判失败准备的。
***
司藤笑着看秦放:“那个时候,我怎么也想不到,我会被白英给杀了。”
“哪怕到现在,我也依然想不通,我心无杂念,抛却不属于妖的人类感情,一心一意做妖,想拉白英回头,于情于理,我都应该是赢的那一个,为什么,老天选的是她?”
她用了个“选”字,秦放想起她刚刚讲过的话。
——分体时,没有绝对的等同和势均力敌,看似都只是一半,一定会有一方更强一些。
到底哪一方更强,事先谁也不知道,说是老天选的也无可厚非,但是,老天选择的标准是什么呢?
秦放跟司藤有着一样的困惑: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都应该是司藤更强,说白了,她是为妖正统,而白英爱上邵琰宽,还异想天开要生什么孩子,等同叛逆,有头无脑,为了个不值得的男人不惜杀死司藤,为什么,反而是白英更强呢?
不过,在颜福瑞看来,这根本就不是个事:白英强就白英强呗,这又不是自己能控制的,就跟有人天生漂亮有人天生丑陋,这就是命,司藤小姐有什么好纠结的呢?
他急于了解接下来的事:“司藤小姐,那后来呢?”
***
后来?
后来的事情她没有亲见,不过,心中已经有了大体清晰的轮廓,部分来自贾桂芝的讲述和黑长条箱里白英的那封信,部分由这些日子零零碎碎发现的残片拼接而成。
那天晚上,贾桂芝的太爷贾三,一个普普通通的黄包车夫,阴差阳错出现在倒闭了的华美纺织厂,糊里糊涂推开了车间的大门。
眼前所见让他魂飞魄散,拼尽全力想逃出去的时候,大门砰的闭合。
蹬,蹬,蹬……
高跟鞋的足音在他面前停住,贾三吓的身子抖成了筛,磕头如捣蒜,白英问他:“想活吗?”
贾三上下牙关抖的厉害,连说了好几个“想”,发音都怪异地难以分辨,再然后,他忽然觉得背上像是有蚁虫在蠕动,横过脖颈,慢慢爬上了脸颊,在白英面前,他不敢伸手去拍,痒到难耐时,那游丝一样的玩意,忽然刺溜一下,从他的鼻孔中窜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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