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之鸟与炼狱之鸦》第89章


“怎么了吗?”我有些意外。
“如果要进行骨髓移植的话,理论上得是患者的亲兄弟姐妹才能匹配——而六识命不是冬子的直系亲属,他的骨髓基本上是不可能匹配的。”
“其实,我明白的——”我点了点头。“你是不想我开枪杀人,对吧?”
“因为我不想看着那家伙像英雄一样死去,而老师你却像罪人一样活下来——”她摇了摇头。“你代表着这个城市的正义,不可以受到他的引诱而堕落。”
“该道歉的人是我——”我也向她鞠了一躬。“如果没有你,我真的什么也做不到——不过照你这么说,那冬子的病该怎么办?不就没有匹配的骨髓了吗?”
——难道说,她真的没救了吗?
“为什么非得找别人的骨髓呢——”由良平静地说道:“我们可以借用‘天照’项目的技术,用冬子的细胞制造出具有高度全能型的重组胚胎,再将它诱导成新的骨髓造血细胞,植入冬子体内——如果是自己细胞分化产生的话,完全不必担心免疫应答。”
“也就是说——我的病有救了?”冬子欣喜若狂地说道。
“嗯——”她望向一直耐心倾听的八木沼。“不仅仅是骨髓造血细胞,凭借这项技术,我还可以复制脑部细胞,替换你姐姐坏死的脑组织——如果成功的话,你姐姐应该就能醒过来了。”
“由良……你能够做得到吗……”八木沼的肩膀微微起伏着。“你能够治好我姐姐吗……”
“只凭我一个人当然做不到,所以我一直在打听当年奈良桥成员的下落。”由良回答道。“我要集合许多人的力量,一同完成这个新的项目——我将它命名为‘伊邪那美’。”
“如果老夫能够帮得上忙的话……”靖匡走了过来。“老夫必当竭尽全力。”
“朽木所长,能有你帮忙真是太好了——”由良感激地说道。
他却罢了罢手。“冬子是我外孙女,英理子小姐也是我多年没能治好的患者,两个人都是我的遗憾——如果我在奈良桥家所研发的一切,能够在治疗疾病的过程中派上用场的话,那也算将功抵过了——新的项目,就在我的研究所里开展吧。”
“由良,你已经找到哪些人了?”掩饰不住兴奋的心情,八木沼向她问道。
“到目前为止,我已经联络了美马坂近现代医学研究所,还去找了久远寺家族——这项技术的研发具有划时代的意义,他们应该愿意参与的;另外,六识命还活着吧?我会想办法说服他帮忙的。”
“我也想到了这一点。”八木沼点了点头。“所以我才没有瞄准他的手——不过,他要是不合作怎么办?”
“再怎么说,冬子也是美砂的女儿,应该可以说得动他的吧——不过放心好了,就算他不肯帮忙,他藏在神社后山上的研究资料也已经被我回收了;有了当年的资料,再加上我们这么多人的努力,六识命当年能成功的事情,我们如今肯定也可以成功的。”由良拍了拍八木沼的肩膀。“只是,可能要等一阵子呢……”
“无所谓……我已经等了十五年了……”八木沼的声音颤抖了起来。“另外,我还想拜托你一件事情——我希望你能够和警方合作,成为我们的侦探顾问。”
“我?!”由良大为惊讶。“我可是罪犯啊——打击犯罪不是你们的工作吗?”
“但这次的事件是托了你的福才得以解决掉的——”八木沼严肃地望着她:“由良,我们需要你的头脑和能力——如果你愿意和我们合作的话,我们可以减轻对你的刑罚,甚至全部免除——”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冬子。“为了她,你肯定会答应的吧——”
“那我还真是别无他选了呢——”由良苦笑了一下。
“那么——”八木沼朝她伸出了手。“以后,就请多多关照了——”
“嘛,找我帮忙可得小心啊——”由良一边和他握手一边揶揄道:“没准哪天,我又重操旧业了呢——”
“上月小姐——”靖匡开口了:“我也想拜托你一件事。”
“什么事——?”由良刚一开口,就明白过来了——“该不会是你那里缺人吧?”
靖匡点了点头。
“由于最近接连失去了两名优秀的医生,研究所目前有些人手不足——所以,我想请你出任鄙所的精神科医生。”
“又是工作——”由良叹了口气。“还是那句话——我曾经也是一个精神病人,让我治精神病真的没问题吗?”
“如果六识命能到处释放过路魔,将普通人变作他的杀人傀儡——那么由良,你就是能退治这个妖怪之主的安倍晴明。”我拍了拍她的肩膀。“没有人比你更适合这份工作了。”
“……真是拿你们没办法啊……”由良无奈地同意了。
——曾经,她是精神病人,是杀人犯;
——可如今,她是精神病医生,是侦探顾问;
——曾经,她为了一个人杀掉许多人;
——可如今,她为了一个人拯救许多人;
我不知该如何评价她;
我只知道——
从今以后,东京的夜晚会变得更加安全;
因为——来自炼狱的乌鸦正在守护着这座城市。
“差不多到时间了——”八木沼向一旁的心尔说道:“间宫心尔,我们该走了。”
心尔点了点头,从透子的墓前站起身来。
“小心——”冬子叫住了他。“我们……会再见面的吧……”
“如果有机会的话……”心尔朝她笑了笑。“……那就下次再见吧……”
他挥了挥手,然后转身离去——
突然,一丝凉意沁入了我的后背;
我和所有人一起抬头,向天空中望去;
星星点点的六芒花,正飘摇而下;
——下雪了。
一场不合时宜的雪,令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
——记得由记子离开我的那一天,是下着雪的;
——她回到我身边的这一天,又下起了雪;
——以一场雪作为开始;
——以一场雪宣告结束;
当真是,天意吗——
“真是难得啊……”冬子伸出双手,接住纷纷落下的雪。“明明已经是春天了呢……”
“呐,冬子——”由良走到了她的身边。“你知道,母亲为什么要给你起这个名字吗?”
冬子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这个名字与我很相称……草木枯朽之冬什么的……”
“这可不对——”由良叹了口气。
“那么,这个名字到底有着怎样的意义呢?”她反问道。
“听好了,冬子——”由良的眼神变得严肃起来。“母亲给你取这个名字,是因为她希望你以后能成为一个坚强的孩子——一个经受得住寒冬的考验的孩子。”
“原来……是这个意思呢……”冬子喃喃自语道:“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了我的画呢……”
“冬子——”我一下子想起来了。“你的画完成了吗?”
“嗯。”冬子点了点头。“托了大家的福,终于完成了——姐姐,老师,我这就带你们去看吧。”
来到久违的樱羽女子学院,我突然产生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这里是压抑的,保守的;
——却也是朝气蓬勃,充满希望的;
——因为这里的学生,便是这个国家的未来;
——她们,是由良想要守护的存在。
到了久违的办公室,我么三人向佐伯说明了一切;
听完以后,佐伯整个人都震惊了——
他久久地望着曾是柚木加菜子的上月由良,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们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向他挥手告别了;
走过二年藤班的教室,由良又一次戴上了加菜子的面具;
曾经的同学们纷纷走出来向我们点头致意,我和由良向她们一一挥手告别。
——这一次,是真的要离开了;
——以后,只怕再也没有机会走进这间教室,站在讲台上侃侃而谈了;
——再也没有机会教导这群年轻的学生了;
也好——我和由良的到来,只会象征着不祥;
——而且,她们也应该从我们那里得到了某些启示吧;
——将来的路,就看她们自己的了。
来到久违的美术室,我一眼便看到了一幅盖着黑布的画——
走近一看,上面贴着“朽木冬子”的标签。
“姐姐,老师——”冬子看上去有些害羞。“请看吧——”
记得她说过——在这幅画里,她倾注了名为自由的情感;
——一直将自己封闭在壳中的她,其实从未停止过对自由的憧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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