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望尼罗河》第118章


“那委实不胜荣幸。”
晓蓠满意一笑,“所以你要尽情享用。份量上我想是足够的。”
他扬起了嘴角。
一餐将尽,二人吃得很安静,偶尔谈话只寥寥数句,帕苏伊更多的在听,晓蓠很自觉担起调动气氛的角色,却也没太多可讲。
“这是神庙储藏的葡萄酒,费尽口舌才要了一罐过来。”她从地上托起了一只陶罐,往两人的陶碗各倒了大半碗酒。
帕苏伊深深看了她一眼,又看向面前的紫红色液体。
晓蓠将他的举动神情悉数纳入了眼底。
“帕苏伊,不管你还有没有带我离开埃及的想法,如你所见,往日我不会跟你走,现在更加不会。”
他觉默着。
“趁我还有这个能力,我要送你回赫梯,你的祖国。那里才是你可以发挥才能的地方,在埃及,你终究是异族,埃及与赫梯的战争只是暂时停歇,一旦再爆发……我想尽力保护你,即使那不是你希望的,痛恨我的擅作主张,可假若你不曾拿我当朋友,你不会身陷种种险境。”
他的嘴皮动了动,良久,他问:“这顿晚餐,是你送我回赫梯前的饯行?”
她只是淡笑着回望他,目光中的坚定若隐若现。
帕苏伊视线重新落到陶碗里,蓦地端起碗,一饮而尽。
“……所有的包容……体谅……谢谢……”
看着那灿然生花的面容消融在黑暗中,那是他最后听见的话语。
晓蓠许久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凝视倒在桌上的男子,没有人比她更清楚,紧闭的白皙眼帘下,是怎样一双亲和、令人安心的水绿明眸。
伊菲玛特出现。
“有劳你们了。”
同样放置着水晶球的房间外,晓蓠仰起诚挚的脸。
“请放心。”
她点点头,门合上,沉睡的帕苏伊彻底自她的视野消失了。
夜,幽深如昔。
硕大的满月俯瞰着苍茫大地,万丈光辉是浓郁夺目的绯红,妖冶,而诡异。
她伫立着,觉得世界从未有过的寂静。
**************************************
再次穿过那道宏伟的城门,已接近蒙佩月的尾巴。
七个月的时间,重新回到这里,没想到竟是一番物是人非的光景。
走进大门,尚未站住脚步,便迎来卓歌急切的面孔。她似早得到消息,此时面对着自己,反而率先落了泪。
晓蓠安抚着她,眉眼间一派平静。
安顿下来后,卓歌和她说了在她离开期间,底比斯发生的种种大事。
尼罗河泛滥,疟疾蔓延至王城,底比斯告急,神官团即将实施遏制疫情的措施之际,三位声望极高的神官连夜出城,城内流传起中军统帅不幸战死的消息,不久,王宫传出王后流产,更叫人始料不及的是,相隔不到两个月,法老驾崩,原因居然是身患疟疾多时,一时间,全城乃至整个王国,都被王族接连传出的噩耗阴影重重包围。
凯姆特,是不是做了什么激怒众神的事?
相比之下,以往充当饭后话题的轰动传言便显得不值一提,譬如财务大臣器重的一名副手中毒暴毙,或者天上出现了红色圆月,却也有一部份民众将其与王国近来的厄运联系在一起。
“你们的主人不在了,你们有什么打算?”
卓歌急了:“夫人,主人虽然步入了来生,您还是我们的女主人,我们自然继续服侍您。”
晓蓠摇摇头:“我一个人何须这么多人照顾?不如我放你们自由,或者再给你们一点财物,你们爱干什么就干什么。”
“不!请让卓歌留下,至少准许卓歌跟着夫人……”她哀声叫道,径自跪到了地上,“卓歌不能任由夫人独自生活,请夫人成全!”
眼看侍女的额头抵在冷冰冰的硬地上,晓蓠叹了口气。
“这件事先搁着吧。”
“谢夫人。”
她无奈笑笑,俯身拉起忠心的侍女,“好了。麻烦你到外面,帮我屏退所有人。今天我想单独待在府中。”
“夫人您……”卓歌犹疑着,但见那双清明黑眸透散出某种微弱,却令她无法拒绝的东西,她恭敬道,“卓歌这就去办。”
外面短暂的一阵小骚动后,便再听不到任何声音。
晓蓠开始在空旷的府邸徜徉。
入住以来,她好像不曾仔细看过这座大屋,不曾在所有的角落停驻过。
但这却是他的府邸。
他生活了五年的家。
她走过草木扶疏的庭园,他曾在那张石椅上喂她品尝埃及的葡萄酒,他们曾在那个莲花池里热吻;走过长廊,他曾抱着发烧的她疾步奔向她的房间,他们曾无数次从这里看过夕阳看过彩虹看过繁星……
多亏他,她不是真正的无家可归。
即使她即将失去这个家。
推开房门,里面的布置一如她离开的时候。七个月了,还跟他们新婚之初一模一样。
檀木桌上的一个彩绘宝盒吸引了她的视线。
对了,卓歌说过,伊菲玛特的使者送了东西过来。
晓蓠轻轻打开,刹那间,记忆一拥而上。
“图特,我是埃及人。”……
“再移你的腰就可以不要了。”……
“两军交战后,我不能,也不会分神看顾你。”……
“只为我绽放,蓠。”……
“我喜欢看到这里充满喜悦。”……
“可梦里的你,好美。”……
“啊……啊……图特,图特……”
紧抱着宝盒,却无法停止地滑落到地上。
静悄悄的雪天里,她哭得声嘶力竭。
第33章 特别篇:眉月之夜 夏娃
爱,自有天意。
**************************************
天还没亮,漆黑的天幕涂抹着薄薄的雾。
塔鲁·特泽里姆立在伟岸的暴风雨神神像前,两侧火把在炽烈燃烧。他合着眼,用心祷告,睁眼,威武的神沉冷地审视着他。
他报以不带感情的目光。
“你只是高高在上看着我们。”
背过身,他头也不回地迈出了神殿。
奢华寝室里,女官伺候帝国尊贵的二皇子沐浴更衣,水声迭起,没药和乳香的气味充塞一室。
金球犹在木钟底座的水道徘徊,书枱的另一边已添了两次灯。
女官长添水时,亦将摞高的粘土文书适时挪到角落。
自两年前附庸国受图谋未遂,赫梯的疆土再没有遭到威胁,国内也处于难得的安稳当中,并有进一步持续的迹象,这有利于民生休养国力壮大,从议会长老到帝国皇帝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可塔鲁深知,这都归功于成为众目焦点的埃及。
他早已收到情报,迈锡尼的使者向埃及投了敲门砖,虽无功而返,但难保没有埋下反扑的伏线。而埃及的麻烦在这里仅仅是刚开始。
年初,涅甫赫珀鲁拉王突然逝世,昔日强盛的王国再度陷入混乱。
隔月,失去音讯已久的阿尔玛祭司回到了哈图萨,连带觐见赫梯皇帝的,还有来自埃及王后的密信。
殿前,塔鲁瞥视着斯文如故的青年,内心翻江倒海。
出使埃及期间发生的一切他全无头绪,因为唯一知情的帕苏伊,记忆停留在了他获任祭司的前夕。
手中的书简,不觉间已换成他让潘什对照密信抄写过来的草纸副本。
简短的数行话语,他却看到了天亮。
外面传来隆隆鼓声。
恍觉自己走了神,塔鲁丢下莎草文书,披上斗篷大步离开了房间。
蒙蒙亮的视野划过一丝丝雨水,地面不消片刻便全湿了。偌大的王宫露台,一道挺拔的身影孑立雨中,注目着下方整齐移动的队伍,丝毫未觉身上益发渗透的湿意。
忽然,倾泻的雨势减了大半。
“殿下,冷雨伤身。”
柔和的女声响起。
他的眼睛仍跟着行进的队伍:“他却在茫茫雨雾中向远方出发。”
“这是神对四皇子的历练,对赫梯的考验。”
目光转向身后的女子:“你这样想吗?克丽雅。”
克丽雅莞尔一笑,“是的,殿下。”
“没想到父皇最终选择了伊纳尔。”视线再次回到长长的蛇影上。
“陛下也希望伊纳尔殿下通过这次历练,能真正成长起来。”
“法老驾崩,埃及朝堂俨然是卷起了漩涡的水流,伊纳尔初到那片黑土地,也许是历练,也可能送羊入虎口。”
“殿下现在真像担心自己弟弟的哥哥。”
“他是我的弟弟。”
“伊纳尔殿下同样是皇帝陛下的儿子。殿下不是不知道,这是四皇子亲自挑选的路,如若他不曾自荐,陛下也不会用几近半年的时间,才做出现在的决定。”
塔鲁眉梢滑过克丽雅恬雅的侧影。
尤乌赫过身,他亦不再游弋于美眷丛中,更不理外间对他因暴风雨神的诅咒、二度遭到雷击以致丧失繁育能力的流言,就连父皇头数次召见他,让他新娶哈图萨显赫的千金以破解对皇室不利的传闻,他始终逞着一口气不予回应。
可惜天不从人愿,父皇无预兆地病倒,病征竟与早前造成埃及人心惶惶的疟疾如出一辙。
好不容易排除了病疫在赫梯扩散开来的可能,?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