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望尼罗河》第122章


“吉瑟赫甫鲁拉王诚然能干,不像阿玛纳王去搞宗教改革,亦拥有少年法老无法比拟的阅历,正值盛年不会重蹈上任法老垂垂老矣、迎娶寡妇王后登基不久就殁了的覆辙,可在他面前挡着擅长冶炼黑石的赫梯、蠢蠢欲动的亚述,光是外在的这两个国家,便足以叫这位法老寝食难安。”
几步外,一个老人负着手说,花白的眉毛半遮着他的双眼。
“看得出老先生对凯姆特不是一般的关心。”人影莞尔道。
老人一顿,眉下浅色的眼珠子射了过来,嘴皮微动正要答话,却被另一个声音抢先了。
“能延续当然好,但我听说这位法老已上了年岁,却没有正式诞下子嗣。”
“不不!他有一个子嗣,只不过年龄还不到独挡一面的时候。”
陆续有人围了过来,兴许涉及切身利益,兴许单纯感兴趣,这些适才仍在他们附近忙忽的工匠水手你一言我一语地扯谈了起来。
“年纪轻怎么了?涅甫赫珀鲁拉王还不是一个小男娃的就坐上了王座?”
“所以才被朝中大臣长年把持朝政啊笨蛋!”一个粗犷嗓门骂道。
“万一这位法老身体不行,或者又来一次什么病疫让他一命呜呼,埃及难得的生机就此戛然而止未免可惜了。”
“哦赫梯之前的那个很厉害的皇帝,不也是感染了恶疾最后没命了吗?”
“但不得不说,吉瑟赫珀鲁拉王是埃及数朝以来,最有魄力也敢想敢做的一任法老——”中气十足的声音令在场其它话音渐渐收住,老人环了众人一眼,施然接道:“继位之初便挑选了王国兴盛的起源白城举行登基大典,表明了他承认传统在埃及的地位,以振兴原有信仰为手段安定了民心和其余势力;通过贸易商队的活动将影响力渗透进阿玛纳王时期流失的部份领地中,只要后者不作抵触,这些小国被二度纳入版图是朝夕之事。”
老人分析间,四周安静得连相互的呼吸都清晰可闻。
海面,一只信天翁大摇大摆闯入了海鸥的阵营,它突然俯冲而下,一头扎到水中,转眼叼起一尾鱼冒出头来,若无其事地飞走了。
“老头,你说得好像你无所不知一样!”说着,那人径自大笑起来。
被这么一声惊醒,其他人纷纷缓过了神,说说笑笑地带过了话题。
唯有高大人群里微不足道的那道始终沉默的人影,把含有敬意的微笑投给了不被当一回事的老者。
日落,日升。
放眼眼前的大海,纵然表面波涛涌动,底下却有着深邃的平静和包容,叫静看的人一下子放空所有的烦忧,恍惚的神思仿佛飘上了天空,在云间徜徉。
海风张扬地撩动周遭空气,漫漫光华在海上撒下了跃动的银鳞。
对岸陆地的轮廓在一点一点地褪去模糊,赫梯最重要的海港城市远远在望。而乌加利特之后的目的地,将是她这趟旅程的最后一站。
“耽搁了两个月终于出航,你该松口气了吧。”卡萨德站到了她身边。
她的视线依然放在广袤的海面,眉目明亮,“放松的事留到顺利进港再说。况且我的职责不允许我随意松懈偷懒。”
身后,甲板上的水手们有条不紊地干起自己的工作。
卡萨德兴致盎然地看着她,“那你可要做好在这里吹上两夜冷风的准备。”
“我如果虚脱昏倒了,还望你们高抬贵手别把我丢进海里。”她扭过头,对男子眨了眨眼睛。
卡萨德忍不住朗声大笑:“不不,那班腓力斯丁人那么猖獗,多个人给我们充一下架势还是利大于弊的。”
“完好到达乌加利特,意味着你们要将剩下的资费付给我。”她提醒道。
“放心,领头奖赏分明。”
扬起的帆在风中涨满,推动着船稳步开航。
似有谁做事磨蹭了被嫌弃,一阵吆喝声忽而震耳传来,也让她惊了一惊。
“吓到了?”卡萨德见她捂着微微起伏的胸口,挑起一边浓眉,半戏谑地问。
不料她摆摆手,肩膀发颤地笑了起来,“我想起很久以前的朋友罢了。天呐,你们船长的声音好大……”
脚下,她的影子缩成一点,卡萨德却觉得,她比影子本身还让人难以捉摸。但这念头仅在心头一闪,就像窜到空气中的泡沫,转瞬便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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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被跟踪了。
由哈卢普国离开,沿幼发拉底河溯流而上,一直到在提尔卡城邦补充物资再出城,她不曾有如此强烈的异样感。实话说,她对于有人鬼鬼祟祟吊在自己身后这种事很不敏感,可事到如今——
“请出来吧!跟了这么久也辛苦你们了。”
她停下双峰驼,手脚并用跳了下来,转过身,粗犷山壁间的径道格外幽静,远望是晴朗得有些苍白的天幕。
错觉?警觉过度?
正当她茫然思索之际,一阵微响重新引起了她的警惕。
背脊些许地发冷,但随着一个小不点的黑影应声暴露在她的视野,她紧绷的神经不由倏地松开。
“原来是个小丫头。”
紧接着她陷入了困惑之中。几天以来一路跟在自己后面的,竟是面前衣衫褴褛、面上脏兮兮的女孩,可自己并不记得和这女娃有过交集,那是什么致使她这样跟着自己。
不待她开口,这个小不点的女孩便亮出锈迹斑斑的匕首,冲着她直扑过来。
她愣了一愣,本能抽出腰间的武器抵挡女孩的攻击。
她应不应该反击?
袭击自己的不过是个八九岁的孩子,然而这个邋遢又不起眼的孩子却出手凶狠,招招致命,周身透出要置人于死地的气势。要不是自己在力量和身量上稍胜一筹,恐怕已吃了大苦头!
这般想着,她放开了手脚,一削,一扣,一压,须臾功夫便把女孩制服。
此时一串脚步声迭起。
她恍悟,看来杀手一样的小丫头仅仅是前菜。盯上她的理应是在哈卢普和提尔卡广为传闻的山贼团体,他们专在西面地区通往阿舒尔的道路上堵截商队,或任何看中的旅人。
没想到她被自己说中了,还是在势单力薄的时候遇上这群家伙。
眼下拔腿突围是不可能的。对方少说有十几号人,更别说一个信号即可调出更多的同伙来,何况光从外表也看得出随便一个都不是好对付的角色。
情况棘手了。
他们观察着她,一边用阿卡德语对话,她无法得知他们正交流什么,被动之下她选择继续摁牢女孩以防恶斗前受伤。
“你的证明,交出来!”
在她苦苦思索对策时,一个壮实男人叫道。
“什么证明?我听不懂你的意思。”
“你,乌加利特,船的证明!”他语不成句地重复。
她却蹙眉,一线灵光骤然在脑海中划过。
很好,居然是在乌加利特就盯上了她,觊觎她从无冬湾取得的护航雇佣证明。那枚贝壳,远至大绿海东岸的米索不达米亚仍不失人气!
“倘若我拒绝?”
无预兆地,一把沙子朝她撒了过来,饶是反应及时,也晚了一步。
“小妹妹,你何苦与这群恶贼为伍!”等勉强恢复了视力,她已完全落入下风。她暗暗深呼吸,握紧手中的铜剑,侧身而立。
激烈的打斗来不及上演,一片震动急速靠近。
一队人马转眼间近在眼前,气势汹涌而且来者不善,她二话不说藏到了掩体背后。
他们笑骂着什么,沿路大开杀戒,却仿佛是在弹指间享受着杀伐的快感。对比他们的彪悍,那些山贼变得不堪一击,只是在她眼中也不过是以暴制恶。
但这就是生存的现实。残忍,而异常直接。
余光里,刚才对她下手的小女孩还在和一个男子搏斗,大抵是对她的低估让后者吃了亏,小女孩满身的尘土,却未有性命之虞。
可是这很快被该写。
“别杀她!”
她的出现有那么一瞬惊住了在场的人。
“你是谁?”
“我是一名旅行者,那头骆驼本来是我的。途径此地遭盗贼拦截,请看在我是受害者的份上,不要伤害她。”锋利的剑尖,由被开膛破肚的动物尸体,指向了被男人用刀嵌进背部的女孩。
“你说你是受害者,不是更渴望处决这女贼吗?或者说,你想亲自动手?”
她皱了皱眉,为渐渐凑过来的人群,也为那番话。
“不说话,我们就先杀了她,再上了你。”其中一人提议。
此话一出,顿引起其他人的起哄,不少人伸出长臂,出其不意地在她身上触碰抚摸,她却仅仅强忍住旺盛毛发带来的恶寒,以短剑画出单薄的防御圈。
“你们不希望断手断脚地回去,就给我老实点。”
她戒备地循声望了过去。
“只身来到亚述着实不易,手下的粗鄙和无礼还请见谅。”
她依旧盯着他。
“在下萨尔玛,职责在身,对扰乱王国秩序和形迹可疑之人有权灭杀与带回审问。接下来冒犯了。”
在他授意一个男子过来抓住她之前,她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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