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望尼罗河》第126章


他几不可见地挺直了小身板,双手递过东西。
一个封了尘的陈旧本子,看着很熟悉。
“我到你房间没见到你,但我从那堆地上的陶土后面找到了这个。”
他早已把我的房间纳入了他的乐园版图,只是地上的陶土?
“里面的符号我一个都看不懂,你快读给我听!”
聪明到如斯地步,从我房里翻出来的东西就认定我了如指掌……我在心里泪流满面了。
可对上他期待的目光,我无法说出否定的话。
我转身拍了拍本子上的灰尘,不料风忽然改变方向,我接连打了几个喷嚏。
“晓蓠?”
“好了,你想听我读哪一页?”我返过身,开始翻起了页。
“所有的!”
我顿了顿,凝着他纯真烂漫的笑颜,忍不住伸手揉乱他那一头绒毛般的发。抽回手,我翻到最前面的一页,视野顿时被久远而怀念的文字充斥。
某月某日,晴
致我亲爱的日记,
今天发生了很匪夷所思的事。我竟然回到了古代的希斯耶,回到赫梯人依然叱诧西亚的时期。虽然被迫跟着一个不太喜欢的家伙,一个耍酷的埃及男孩,但是他把我从沙漠捡起的,没有他,我估计要去见上帝了。再者只有跟着熟知这个地方的人,我才有办法找到出路。噢老天!我很乱很迷惘,我现在只关心自己是不是再也回不了家。
诚挚地,晓蓠
某月某日,晴
致我亲爱的日记,
本来以为倒霉到家了,居然被当犯人逮捕关到牢房!所幸很快就被放了出来。哦顺带一提,我现身在卡叠什的国王宫殿。我真不敢相信自己会来到卡叠什,那个被埃及和赫梯屡次争夺的小国。老实说,从市井的情况看,这里的贸易并不如文献记载的繁荣。或许也就是卡叠什人厌恶埃及的缘故,连带我也被无辜殃及了。另外,卡叠什的公主爱上了受欺凌的埃及青年,让我想起了孩提时看的动画《小姐与流浪汉》,世间的确无奇不有。
附:我什么时候能回家?
诚挚地,晓蓠
某月某日,又是晴天
最近一连串地发生了很多事。我重遇了那个埃及男生,然后……我发现我好像对他有感觉,假的吧?被赫梯的两位皇子带到他们的首都,我还是无法适应自己身处的世界。我想念我的父亲和卡纳冯公馆的人们,他们得知了我的失踪,该担心得不得了吧;我的朋友我的导师还有我的考古论文,见鬼,要不是为了那篇论文要不是挑了到埃及考察,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法老王的诅咒果然是存在的对吗……
还有马里耶特,总觉得他对我有意思,他的家传之物是普通的生日贺礼还是算定情信物?今天的那位红发祭司,真的真的很像马里耶特。可惜他说不认识我,也不似在说谎。他没必要说谎,不是么?
附:我不会放弃找回去的路的。
诚挚地,晓蓠
某月某日,晴转阴
致我亲爱的日记,
我还在逃离赫梯的路上。帕苏伊陪着我,沿途他和我一起打听三神物及愿望杯的线索,我对他感到愧疚又感激。今天经过一个小村落,听闻这里的村长有关于三神物的泥板,我们立刻去拜访他。谁知费尽口舌,当村长捧着天大宝贝似的拿出一块破烂不堪的泥板,帕苏伊却说泥板描写的是这条村子的起源史。妙极了!原来村长早几年前就已经精神不正常,我猜他大概是得了老人痴呆症。
附:哪国神什么神都无所谓,请让我回家吧!
诚挚地,晓蓠
某月某日,阴天
致我亲爱的日记,
我和图特冷战了。不过我想意识到我们在冷战的大抵只有我一个人。但没关系,谁叫他漠视人权。我独自跑到底比斯郊外的贫民窟,那里栖息着低下层的人们,他们大多数是异族人,小部份是战俘。因为被排斥等缘故,他们的生活并不好,统治阶层也爱理不理,天晓得后者是不是有意为之。他们一不小心得罪了权贵,就只能挨打,连治外伤的药草也份外珍贵。他们没有很干净的衣服,半个月才洗上一两次澡,像现在天气炎热,他们实在受不了自己身上的味道,便在深夜带上泥盘、芦苇篮之类到邻近的河边洗浴。
我无法原谅图特对这群人的惨况司空见惯,我也讨厌喜欢上了这样一个男孩的自己。但这是奴隶社会,我反而显得异类了。可是我还是想看到他认错,很可笑是不是?
诚挚地,晓蓠
某月某日,阵雨
致……
手臂上一重,我停下了声音。
拉米斯睡着了。宁谧的睡脸使人光看着也油然生出一种安逸感。
宛如在看一幅画着小天使的油画。
我放轻动作继续翻着书页。除却一开始的日数计算和重要信息,余下书页都被我用作了心情记录。约莫两三分钟的功夫,我翻到被撕走了一页的地方。
整本日记本惟一缺页的位置。
往后全部空白。
原来自那一晚,业已十年了。
那时候我仍在埃拉西亚流浪,好不容易找到旅馆下榻的夜里,我梦到了图特。迷糊醒来,夜依然很深,我点了灯,跪伏在简陋的木床前写日记,写好,我茫然睇着那些文字,头一次觉得被混杂的什么淹没了。然后我把那一页撕了下来。
近年埃及多亏霍伦赫布的统治,维持了大体平稳的局势,赫梯虽明面上克制着扩张的步伐,但两国边境总有零星的冲突。同为赫梯的藩属,卡叠什一如既往对赫梯毕恭毕敬,西面的阿穆路则偶有密件送来,真是截然相反的两个小国。
其间收到故人的粘土书信,贝赛尔生的王子已开始摄政,亚蕾琦纱朵拉则成了一对小公主的母亲。
时间过得真快,眨眼又是十年。
而我并不惊讶自己一点都没有变老,至少外表上看仍是正值青春黄金时期的妙龄少女。塔鲁和克丽雅都在一点点地改变,他们会随时间的流逝而衰老,只有我保持原来的相貌,如果现在遇到他们,大概会被看成是晓蓠的女儿?
这十年间,我近乎每晚失眠。一旦入梦,就会隐约见到他的背影,然后醒来发现枕边湿了一片。他的亡魂从未正面看过我,到底是我还是他的思念致使他出现我的梦里?不管怎样,他那样像在对我控诉,在责怪我。可我不懂,我做错了什么?真要细究的话,最大的错误就是任自己沉沦在他的温柔之中。
我徜徉在伦敦的夜市区,像寻欢作乐的夜猫一族流连熙攘的酒吧街。气氛热闹至沸腾,但我却依稀觉得冷。我停在一个哥特式装饰的门店前,无数小灯泡串挂在山洞一样的入口,里面上演着颓废的英伦风乐队表演,庞贝族们竭声的嘶吼和厌世的愤青毫无异样,奇怪的是居然有那么多人追捧。店内挤满了人,店外同样排起了蜿蜒的长队。不知过了多久,我总算回神,派对也散得七七八八。我看着他们,目光涣散,他们也视若无睹如幽灵般从我身旁走过。恍惚间,我听见有谁在我耳边说话,我只觉得熟悉,却认不出那个声音。可当那个人牵起我的手,我鼻子一酸,泪就自己掉下来了。
旁边传来的浅浅鼻息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偏过头,目光再一次迷失于他无忧的面庞,但理智告诉我,还是尽早将他送回寝宫吧。
收好日记本,我悄悄背起了拉米斯,开始走在空旷的长廊下。
吹在身上的风在变凉,地面反射的光影愈来愈模糊,夜,渐渐地黑,只是靠在我后背的这个温热生命,让我感觉安全,让我明白自己……
不是一个人。
第37章 特别篇:下弦月之夜 矢车菊的轮回
栽一朵花,艳丽馨香全赠与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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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姗收拾着一个个空瓶,玻璃的、陶瓷的、塑料的,从店外搬进店内,由地面塞上储物架。
趁着空当她瞄了眼时间。
平常这一时点店里还积压着一周的货量,可现在不算她昨天进的货,也已清空了五六成,今天生意实在出乎意料的好。人们特意或路过的,都进店光顾,连带其它商品也受惠不少。
今晚应该九点前就能回到家,还可以腾出半小时读完上月底借的《夜莺与玫瑰》。
这时响起两下敲门声。
“请问,这里还营业吗?”
戈姗甫来得及直起身迎接客人,已听见一个温醇的男声紧接着传来。真像把上好大提琴的音色,戈姗想。转过去,一名颇具气质的中年男子站在了门口。
“你们还做生意吗?”
他笑得得体,耐心把问题重复了一遍。
戈姗思考了半秒,立刻笑容可掬地走了上前。
“晚上好。先生请进。”她做了引领的手势,在他进门后适时站到他的侧后方,“先生是要送花给太太还是女朋友?”
“送给我的女儿。”
她微张了嘴,却没有任声音跑出来。
男子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般,开口道:“不是有‘女儿是父亲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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