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家宝树》第7章


那扇闺门再打开,出门的花魁两条腿都在打着颤,眼底下一片片乌黑,更衬得神清气爽的傅六天赋异禀,技艺超群。
他这时这般说话,向来笑眯眯的傅挽却站起身来就把那盘烧茄子盖到了他脸上,“张祖德我告诉你,骂人不骂长!下次说话你最好给我留够口德,不然盖你脸上的就不是一盘菜,而是一具棺材了,小爷我让你下辈子都后悔转世当人!”
傅挽这盘菜砸得毫无预兆,不说被油污盖脸的张大少,就是余刺史也愣了。
满堂寂静,砸完人的傅六却朝余持重一拱手,脸上又是笑眯眯的模样,“我这人脾气冲动了点,最见不得人说我的坏话,让余刺史见笑了。”
余持重眼神一敛,还没想到这话要怎么接,坐在他左手边的刘二少爷就飞快地接了嘴,试图打个圆场,“傅六你这也太冲动了,张大又没说你的坏话。”
刘二接了嘴,傅挽就正好能转头看过去,恰恰没错过刘四抿了下的嘴角。
她在心中冷笑了声,确定方才猜测出的念头,脸上却是一副勃然大怒的模样,“刘二你这话说的真是不孝不悌,旁人问候令堂,难道不比问候你更严重?若是今日有谁说令堂为何不给刘四的生母让位,你也能忍下这口气?”
不等刘二炸回来,傅挽就转身面对余刺史,气愤之极,“傅六性子直,有些话我就直说了。今年这旱灾谁都没预料到,粮库连往年的一成都收不进来。粮价眼看着就要涨,谁脑子锈钝了才想着在这时候出粮,白瞎了这老天爷给的机会。”
傅挽站直了脊背,话说得和街头耍狠的二流子也没什么两样了。
“反正我傅六今儿就在这放一句。这时候要我的粮,就等于要我的命,不管是谁扑上来,我傅六都带着全家老小和他拼命!”
这一出戏转得太快,余持重才把万辉粮庄提出来,后续的众人贬低,刺史相护,傅六感念的戏份还没来得及上演,傅六就耍了狠,把话都堵死了不肯给粮。
偏她这一出戏铿锵地唱下来,还能朝余刺史拱手,真诚地对他说甜话。
“傅六虽孤陋寡闻,也知余刺史在怡州万民传颂的嫉恶如仇的盛名,今日得见,果然是名不虚传,特备薄礼一份,愿刺史笑纳。”
她伸手往自个腿边的凳子里掏,将刚才顺手塞到凳子下的画卷拿了出来。
“幽客居士的最新画作一幅,刺史看看可否喜欢。”
原本看她随意地从凳子肚下掏出一幅画来,众人还以为是街边的书画摊子上随手买来糊弄人的,却不想傅六张口就报出了幽客居士的名头。
刘四就坐在隔了一个的位置上,自然看见了刺史打开画卷上的金印。
真迹,这居然是幽客居士的真迹!
傅六她是从何处拿来的幽客居士的新作?
自幽客居士三年前在一家名为晋江的书舍里大火,被文人墨客争先收藏后,这位幽客居士的画作价值在一夜间就翻了倍,据说连当朝十二岁的幼帝寝宫里都挂了一副,日日观望,爱不释手,更是金口玉言夸赞过——
当朝只有幽客居士能当得起金印。
这一句话,原本已需千两白银才能购买的画作,更是在一夜之间疯长成了千金难求。拥有者更宝贝,渴求者更疯狂,牟利者更兴奋。
而偏在这种时候,幽客居士明言身体抱恙,将减少作画。
此等盛名之下,非但不现身人前接受追捧,更是急流勇退,重归质朴。
幽客居士的言语表率,瞬间成为士大夫之流的楷模,称其不愧是画兰高手。
这样千金难求的画作,傅六居然就把它扔在了凳子底下!
一时间,在场众人看傅六的眼光都带了八分嫉妒。
傅挽摇着扇子,弯唇浅笑的模样,完全就是个不知风雅只懂风流的公子哥,“看来这礼算是送到了余刺史的心头上了,也不枉我为此废了老大功夫。”
从她的满贯堂跑到她大哥的幽客堂,再从画篓里随便捡个来,也真是挺累的。
余持重将画卷一收,小心折了交给进来的侍从,看向傅六的笑里,和煦之外又多了几分亲昵,连眼神里也带了几丝亮光。
“傅六爷这相当是给我送了千两黄金啊。”
傅挽心里一咯噔,愣了一瞬没接口,余持重已经转过头去,招呼众人用膳。
“我光顾着与傅六爷亲近了,却是忘了让诸位用膳。宴席甚好,诸位可不要与我客气。”
其余人点头说着客套话,都觉得这次已经让傅六出了大风头,得了新任刺史的青眼,哪里还肯再落人后,剩下的宴席里,都没让傅挽再多说过几句。
最后宴罢出宣眺楼时,好几位都已经站不住脚,由着小厮扶着。
傅六也被灌了不少酒,上车时看着也是熏熏然的模样,整个人都靠在扶着她的扶琴身上,是不是还伸手在她脸上摸一把揩油,与众人嘚瑟。
“你们只有小厮,我却有美婢,善哉善哉~”
被扶琴扶着上了马车,傅挽撑着车窗打了个酒嗝,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咱们新来的这位刺史不对头。”
她不能确切地说出这位刺史哪里不对,但是今天遭遇的事,让她有一种,对方很急切地想要将她绑到同一条船上的感觉。
先前让她自动献粮的事被她截胡了,她为了避嫌,送的又不是明面上的真金白银,但这刺史转头一说,就变成了她给他送了千两黄金。
千两黄金啊,贿赂个稍微落魄点的侯爷也够了。
反常必有妖。
傅挽扶着额头,吩咐扶琴,“去查查咱这位新来刺史的来头。”
作者有话要说: 收藏涨得贼慢,在考虑要不要蹭玄学……
如果看见明天更新在凌晨两点出现,请不要奇怪……
第7章 打破布局
寅时三刻,大殿上的朝会也开得差不多了。
谢郁穿着缩小版的冕服,窝在空旷的龙椅上,借着袖子小心翼翼地打了个哈欠,看到下面有臣属出列请奏,赶紧挥手同意。
只是他听着听着,越听明白内容,心里就越发虚,忍不住转头去看他皇叔祖的脸色。
臣子奏请时不允许抬头看陛下的脸色,自然也不敢去看如今代为摄政的辰王的脸色。
因而那右谏议大夫对辰王糟糕的脸色一无所知,还在继续陈词,“……故而,臣以为,为子嗣兴旺计,辰王应早纳王妃,绵延子嗣,为我曦朝皇族绵薄血脉尽一臂之力……”
“右谏议大夫的言下之意,是想让孤的子嗣,与陛下日后的皇子争这皇位?”
突然入耳的冷冽话音,让滔滔不绝的右谏议大夫卡了壳。
这话里的用意太过险恶,就算是私底下,他也绝不敢点个头,又何况是当着陛下的面。
不知自个在几位老狐狸的博弈中成了枪头鸟的右谏议大夫吓得冷汗淋漓,往前扑倒在地,颤声请罪,“臣……臣绝无此意。”
“既是无此意,孤何时成婚,与尔等何干?”
辰王站在七阶御阶上,锐利如鹰隼的目光在阶下几位老臣身上滑过,“孤的婚事,只有孤的长辈能够置喙,各位是否?”
这“长辈”两个字抬出来,朝中谁还有人能接上嘴。
辰王谢宁池,那可是先帝都要叫一声皇叔,当今还得叫他皇叔祖的辈份。
当年曦太宗年近五十又得一子,打破了谢氏皇族一脉单传的魔咒,喜不自禁之下,幼子刚满月就将其抱到了大殿之上,置于怀□□商朝政。
而辰王诞生之际,其太子兄长,后来的睿宗谢渊,已年过三十,所得一子,即为先帝肃宗都已十二有余,皇位传承有望。
因而这天家父子兄弟叔侄之间,不涉及权势,竟难得其乐融融。
先帝肃宗崩于庆元十二年,当时幼帝谢郁年方八岁。
先帝在病榻前托孤皇叔辰王,金口玉言若是幼帝品德有失,辰王应取而代之。
然多年来,辰王虽已将态度摆得分明,底下这些肚子里曲曲绕绕太多的老臣子却还是不信,非要从各种角度确认他无此心。
不然当年谢郁登基,他及冠之际,为何朝中老臣只字未提让他纳妃一事?
就是怕他生个子嗣来,在辈分上长出幼帝许多,兼他手握朝政大权,又有先帝遗旨庇佑。
若他想争权,原先先帝在时摆明车马要效忠太子谢郁,好几次与他作对表决心的朝臣们难以站位。故而刻意避免,将家中适龄女子纷纷外嫁。
谢宁池对他们这种鄙陋的做法嗤之以鼻,如今更是看不上眼。
只是他惯常是端方严肃的模样,斥责还行,真的与人抱怨说谁谁谁这么做我很看不上眼?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