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福晋》第109章


心中一恸,想来之前那段被幽禁的岁月一定非常人所能忍受,更遑论皇子阿哥。不论身心,都必遭一番历劫。
这几日我再未出门,免得碰见一些故人。不过世事便是这样,不是躲就能躲地开的。
几日后的一个晌午,冬天难得的阳光正好,院子里的梅花苞也很争气地开了几朵,我抱着弘暟站在院子里赏梅。
小家伙哪里是赏梅,瞅准一朵开得正好的梅花便揪下来插在我的发髻上,拍着手笑道:“美,美,额娘美。”
“嘴巴还真甜,是不是偷吃绮色做的糖山药了?”我点着他的鼻尖问。
弘暟停了手,一瘪嘴,不看我也不答话,那别扭傲娇的模样倒很像某人。
“糖山药没有,糖炒栗子倒有一些。”
身后乍然冒出一个人来,声音有些耳熟,我一愣,转身只见绮色正引领着胤祥进来,他今日披了一件深青色的氅衣,看起来倒是比那日街上那一望有气色多了。
于是笑道:“可真是稀客,十三爷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边说边放下弘暟,对他道,“走,前面给你十三伯和额娘带路去。”
弘暟扭头瞪大眼睛看着胤祥,我才想起这孩子八成不认得他。胤祥缓缓蹲下身,打开手里的纸包,香气四溢的糖炒栗子热乎乎地展露在弘暟面前。
小家伙素来认食物不认人,伸手够了一个放嘴里,我忙抠了出来,用帕子擦了擦,一边剥壳一边道:“弘暟,栗子壳不能吃,吃之前要先剥壳,记住了吗?”
他嚼着香甜的果肉,敷衍地点了点头,一个还没咽下,又要去够另一个,半路上手一顿,看着胤祥,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口齿不清地说:“谢谢十山……伯……”
“咳咳——”我低头用帕子掩口而笑。
胤祥也笑着拍拍他的头,将那一包糖炒栗子塞到弘暟的手里,“拿稳了,掉在地上脏了可就不能吃了。”
闻言,弘暟果然当宝贝似的抱在怀里,直到我们进了屋,绮色斟完茶,过去帮弘暟剥栗子,他都小气地拿在怀里不肯全部交给绮色。
“十三爷怎么会找到这里的?”落座后我又问了一遍,胤祥抿了一口茶,看着弘暟道:“我们刚到盛京那日,十六弟就发现你了。”
嗯?胤禄?他眼神倒好使。
“其实不用他说,我们都一眼认出了你,”他停顿了下,见我微张着嘴明显惊讶的模样,情不自禁划出一抹笑意,“在人群里敢那么明目张胆毫不畏惧地打量我们的,这盛京里除了你不再第二人想。”
我尴尬地笑笑,果然还是自己露了行踪。
绮色抱了弘暟去别屋吃栗子,屋里一时静了下来,帮胤祥重新斟满,彼此各怀心事地捧着茶杯,良久,听他问道:“听闻去年从塞外回来你就病了,住到盛京也是为养病?”
养病?算是吧,心病加上……
我微微点了下头,他见我如此,放下茶杯郑重地道:“事到如今,你莫要再瞒我,我再不济,可怎么说也还是个皇子阿哥,我想知道的事儿就一定会查问清楚。你和十四弟……实在没必要走到如今这个地步。我们有我们的立场,这是我们别无选择的,可是委实不应该把你们也牵扯进来……”
你们?
我狐疑地看向胤祥,继而紧张地问道:“韵雪……”
他苦涩地一笑,“你放心,她很好,不过跟着我,她也吃了很多苦,遭了很多罪,我有负于她,也……负于你……”
因为明日谒陵队伍便要回京,胤祥还有事要办,所以没坐多久便告辞离去。
他起身的时候我才留意到从他今日有些怪异,明显比从前走路走得慢了些,若是不了解他的人一定以为他拿腔拿调地摆谱,可是我知道,绝不是这样。
“你的腿……”我跟在他后面,注意到他迈过台阶时,右腿不似从前一般灵活,不免一问。
他身形一顿,微侧了头云淡风轻地笑道:“旧疾犯了而已,没甚紧要的。”
送到门口时,小粮子已经套好了马车等着,胤祥临上去前看我一眼,又是温暖地一笑,这一笑竟好似那年第一次见他时的笑容一般,只不过,那微微烙下的笑纹却写满了沧桑。
“今日能见到你,看到你的情境还不错,没有我想象中的糟,我就放心了,”他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我现在很庆幸,你嫁的人不是我。十四弟……比我更能给你幸福,皇阿玛现今很看重他,他日后的前途,无可限量……”
反复琢磨着胤祥最后说的话,再一联想到现在的局势。的确,胤祯成长了,不再是当年莽撞冲动的少年,他得皇上的器重,理应是好事,只是我,仍觉得心口闷闷地,难受。
正文 再回首
京城比起三年前无太大的变化,仍是比盛京热闹些,弘暟在马车里也坐不老实,总是不时地掀起帘子东瞧西看的,不时唤我看些没见过的稀罕玩意儿。
相比于他,我表面上虽端着架势,心里却也似挂了一串铁桶,七上八下的。不知道此时回去见到的会是何样一番光景。
近乡情怯,今日算真正体会到了。
“吁——”
马车突然急急刹住,我将弘暟紧紧抱住,问道:“怎么了?”
车夫隔着帘子回道:“福晋,有个小丫头突然冲过来——”
“你个死丫头,找死呢是不是!找死也别在我跟前给我添晦气!”
车夫话未说完,被人突兀地打断,我掀开帘子,只见一个衣着寒酸的男人边骂边揪着一个小丫头,满脸地厌恶丧气之色。
“住手!”我喝了一声,那男人有如未闻,仍继续对小丫头又踹又踢,绮色看不过去,从马车上一跃而下,一脚踢上那人胸口,将小丫头护到身后。
此时,围观的人群中挤出一个穿红描绿的女子,颇不满地对那男人道:“人你就交给我吧,甭管什么性子,我都有办法把她的毛给捋服帖了。”说着便要过来拽那小丫头。
小丫头浑身发抖,躲在绮色后面紧紧攥着她的衣角。那女子看了眼绮色,又向我们这边瞄过来,脸上堆着笑,声音却是冷冰冰地,“姑娘,这小丫头是我们仪芳苑的人,姑娘还是把人交出来吧。”
我仔细打量了一眼那女子,只见她眼角向后一瞄,人群中站出来两个精壮孔武的男子,双手交握于胸前,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
绮色见我不发话,指着刚刚打人的男人道:“你也是?”
绮色那一脚踢得不轻,男人刚刚缓过气,啐了一口道:“我是那死丫头的爹。”
果然如此,我看出这其中曲折,心下不屑地一哼,开口道:“天子脚下,竟有这样对女儿拳打脚踢又卖进勾栏院的爹,倒真是让我开了眼界了。”
那貌似仪芳苑的鸨母闻声看向我,似在揣测我的身份。不过想来她也看不出什么。这次回京,为了免去不必要的麻烦,一路轻装简行,无论马车还是衣着,我们都是怎么朴素怎么来,哪里有半分皇亲国戚的影子。
只见那鸨母不屑地一哼,并没将我们放在眼里,示意身后的两名男子去把那小丫头抢回来。绮色自是不放人,那小丫头的爹又道:“我卖的是我闺女,你们多管什么闲事?”
闻言,我将弘暟留在车上,径自下了马车,慢声道:“离京三年,没成想才刚回来变遇到这等奇事,正好我也闲散久了,正愁没什么事做,这闲事我倒是管定了。”说完,我看向绮色身后的小丫头,“你可愿意跟着他们走?”
她看了看我,又看向对面的那几个人,头摇地如拨浪鼓。
我点点头,对他们道:“她不愿意,你们就不能逼她,否则将她逼死了,你们可赔得起一条人命?”
鸨母呵呵一笑,“你当我仪芳苑是何地方,不过是一条贱命而已……”
绮色夺过车夫手中的马鞭,“啪”地凌空抽响,指着那鸨母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对我家福晋称‘你’?”
鸨母脸色一白,狐疑地打量我一眼,强自镇定道:“可是……可是这人收了我的银子,也签了卖身契……”
“卖身契呢?”绮色的鞭子指向小丫头的爹,他傻愣愣地看着绮色,随即心不甘情不愿地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纸,绮色看了一眼,随手撕碎,鸨母“啊”了一声,下意识地捂住嘴。
“银子呢?”绮色又问道。
“都花了!”男人头一扭,哼道。
绮色回头看向我。略思考了下,我便道:“既然没银子,那就把衣裳都剥了吧,游街示众一圈,让人知道应该如何做人家爹娘。”
绮色一愣,转过头正犹豫着不知从何下手,那男人忙跪地求饶,掏出一个荷包,只剩几粒碎银子。
我又让绮色添了些补上,打发走了仪芳苑的人,对那男子道:“那些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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