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安皇后》第140章


客氏跟梦醒了一样,茫然扭头看她,怔了半晌后才犹疑道:“是八公主?”
“是啊。”徽媞甜甜一笑。
“正是八公主。”魏忠贤笑呵呵搭腔,“公主长大了,你可能认不出来了。”
客氏这会儿也摸清状况了,立即绽开一个亲切的笑容,一边审视着徽媞一边说:“我说呢,跟康妃娘娘刚进宫时一样一样,原来是八公主。八公主安康啊,久不在宫中,一时没认出来,您别介意。”
说到最后,缓缓地福了一福。
久不在宫中,依然是奉圣夫人的架子,气度雍容。
徽媞丝毫不怀疑,皇帝面对她会毫无招架之力,会心虚愧疚,会像个小孩子一样依赖又害怕。这是打儿时就形成的习惯,恰如儿子畏惧父权一样,想反抗可没那么容易。
她还是要奉劝皇嫂一句,信皇帝不如信自己啊。他说的再好,那是因为还没见到人。也许连他自己都低估了那种感情。
想着这一切的时候,她脸上依然挂着纯真的笑容,亲热地说:“没事没事,你快进去吧,皇兄该等急了。”
客氏以玩笑的口吻说:“不急。皇上贵人事忙,恐怕早忘了我这个老婆子了,我在他面前少待一刻是一刻,免得招人嫌。”
徽媞正色道:“客奶奶要这样想就错了,他无时无刻不记挂着你,嘴上不说罢了。夫人看着他长大,还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客氏不动声色:“公主可真会说话。”
“哪里?”徽媞笑如春风。
魏忠贤见两人说得差不多了,趁机插嘴:“公主,有件事我得跟您说,您再考虑考虑。也怪我,事先没弄清楚。”
“什么事儿?”徽媞和颜悦色地问。
“还是公主选驸马的事儿。”魏忠贤愁眉苦脸,“原来说的那个孩子,哪哪都好,就是……唉!我跟您直说了吧,他有隐疾。”
“隐疾?”徽媞眨了眨眼睛。
“就是……就是……”魏忠贤张不开口。
“就是那个有问题,不能行房,公主就是嫁了他,将来也只能守活寡。”高长寿咋呼着大嗓门,一口气说了出来。
魏忠贤扫他一眼。
高长寿大着胆子,结结巴巴地说:“本来……本来就是这么回事,你们不说是害……害了公主。”
徽媞神色悲伤,黯然垂头,“你们的意思,是要我再换个人吗?”
“还是,”魏忠贤看了一眼客氏,“换了好。”
徽媞抽了一下鼻子,转过身用手捂着嘴。众人一看,便知她不情愿,但都沉默不语,等着她开口,谁知不过一小会儿,就听到了她悲悲戚戚的哭声。
魏忠贤手足无措,走过去轻声问:“不愿意换么?”
徽媞背对着他,拼命摇头,哽咽道:“只要是他,守寡我也愿意。”
“这怎么行……”魏忠贤叹气,真是个傻孩子。
“不愿换算了。”客氏果断地说,“是阴疾又不是绝症,你看能不能找人给他治。实在不行,公主可要慎重考虑了,这是一辈子的事。何况公主贵为金枝玉叶,什么样的才俊找不到,不要犯傻。”
说罢,福了一福,沿丹陛上去了。魏忠贤忙忙跟上。徽媞转过身,抬头凝望他们的背影,忽觉所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无聊至极。
但是箭已开弓,不得不发。
傍晚时分,罗绮披麻戴孝,护送高永寿灵柩出宫。徽媞一路跟至午门。将出午门时,罗绮回头道:“公主,回去吧。”
徽媞点点头,却伫立风中,一动不动。
罗绮叹了一声,拉着她的手说:“你以后好好保重。”
徽媞默然一会儿,缓缓道:“我是不是,永远也见不到你们了?”
“怎么会呢?”罗绮轻声道,“等公主嫁了人,出了宫,还是有很多机会的啊。”
“我都说了不会嫁人。”徽媞死气沉沉地说。
罗绮叹道:“公主,别这样,你今年才十五岁,以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你出身高贵,多少人羡慕不来,为何如此消沉呢?”
徽媞忽然来了精神,反握住她的手,有些激动地说:“罗绮,知道我的家在哪里吗?我舅舅和表哥已经搬到京城,那是个空房子。你们到那里等着我。”
“等着你?你要干什么?”罗绮瞪大眼睛。
徽媞回头看着巍峨的乾清宫,看着无数的金瓦红墙,“这里我已经待得够了!欠别人的情,我会还清。别人欠我的,我也会一一讨回。等所有的都了结时,我也要离开这里。你不知道当我在慈庆宫的屋顶上看夕阳时,期盼那一刻期盼了有多少回?我要把我已经扭曲的人生扭转过来,我要嫁我喜欢的人,过我喜欢的生活,这样这一辈子才没有白活。”
吃过晚饭,她到坤宁宫里陪张嫣说话。听宫女报说,客氏还在乾清宫里待着,张嫣渐渐焦躁不安,起身道:“我去看看。”
“皇嫂别去。”徽媞忙道。
张嫣站住不动,扭头看着她。
徽媞道:“他们三年不见,肯定有许多话要说。相信我,皇嫂,皇兄现在最怕的就是你闯进去,让他左右为难。你若不去,等客氏走后,他冷静下来一想,肯定会感激你的。如果你明天还不去,他恐怕要下床来找你了。”
张嫣缓缓坐下来,“我相信你,你一直都了解他。”
“情况相似。”徽媞笑道,“皇嫂,我知道你对皇兄依恋客氏一直不满,不过,你要是听了我的事,也许会理解他。”
“你的事?”张嫣眼中带着好奇,柔声地询问。
“是,跟皇兄差不多。”徽媞神情怀恋,“我姥姥一手把我带大,是我心中最重要的人。很小的时候,我就不知道她不是我亲姥姥,不过她是把我当亲孙女疼的,我对那些也不在意。回到宫里后,我娘一直当着我的面骂她。你知道,她没读过书,骂得很难听的。我简直恨死了她!”
“为什么要骂老人家?”张嫣问,同时不免想到自己。刚入宫时,她也总是当着天启的面斥责客氏,天启一直默不作声。
“她说她母亲是正房,可惜生不出儿子,不得宠。我姥姥是小妾,年轻又狐媚,很快生了儿子,在家里的地位如日中天,时常仗势欺人,把她母亲活活气死了。她母亲刚死,我姥爷就把我姥姥扶了正。”
徽媞叹一声气,“这些恩怨我不清楚,也许是真的,也许是她添油加醋,但是无论她在我耳边叨叨多少遍,依然无法撼动我姥姥在我心中的地位,甚至由于我娘的咄咄逼人,我会更加倾向于我姥姥,因为她一直表现得宽容大度,从来都不说我娘一句坏话。况且,她是那么疼我。在我认识我母亲这个人之前,她已经陪伴了我八年,朝夕相处。儿时的记忆不是想抹掉就能抹掉的。虽然她已经死了,但是我会记住她一辈子。”
张嫣沉默良久,叹道:“你这样一说,好像陛下和客氏之间的情分也不让我那么反感了。”她没忘记,那一年,八公主在她姥姥灵前直直跪了一夜。她为之动容。这样真挚的亲情她不曾得到,也不曾付出。如果天启有,那么即使她不喜欢,也应该为他感到庆幸。
果如徽媞所说,第二天刚吃过早饭,天启就晃晃悠悠来到坤宁宫了。张嫣连忙上前扶住他,嗔怪道:“你能下床?”
天启脚步虚浮,走到床前,顿了有那么一刻,扑通,把自己砸到软软的被子上。张嫣吓了一跳,以为他是晕了栽倒在上面的,谁知他把脑门在被子上蹭了两蹭,翻身仰面躺到,向张嫣张开怀抱:“来,皇后,我接住你。”
张嫣忍俊不禁,打了一下他手心,在旁边坐下。
天启爬过去躺到她腿上,把头靠在她肚子上,小声埋怨:“昨天晚上怎么不来陪我?我都没睡好。”
张嫣轻轻揉着他眉心,“我不是想着,让你们好好说说话吗?”
“哪来那么多话说?”天启小声嘀咕。
张嫣笑而不言,见他精神不振,便道:“你再睡一会儿,等你醒了,我陪你到乾清宫。”
天启困意未消,眼睛半眯半睁,“正好,有些事你也多听一听。”
张嫣犹豫道:“不好,陛下,传出去言官又有得说了。”
天启喃喃:“不用管那些乌鸦,这是为长远打算。”
“打算什么?”张嫣停住了手。
天启好一会儿都不吭声,就在张嫣以为他睡着的时候,他开口了:“将来我若是走得早,你也好垂帘听政。”
*
四月,回龙观的海棠依旧开得绚烂,放眼望去,灿若云霞。
铮铮琮琮如泉水奔流向前的琴声飘扬在海棠林里,徽媞踩着松软的草地走到六角亭旁,伫立倾听,待琴音落下,送上鼓掌。
段雪娇站起身,微微一笑:“谢谢。”
徽媞笑道:“你弹的依旧很好,不过跟以前不一样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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