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安皇后》第150章


田柳儿道:“明天空腹一天,后天就可以做了。
徽媞点点头。
田柳儿既好奇又怜惜地看着她,轻轻道:“有没有想见的人?”
徽媞一下子笑出声:“不要这样。”
田柳儿却不笑,神情凝重。
徽媞也缓缓地收了笑容,脸上残留一点涩涩的笑意,摇了摇头:“没有。”
柳儿叹一声,好言规劝:“你可要想清楚。”
“没有。”徽媞没有丝毫犹豫地再次摇头,自信又笃定地说,“我不会死的,柳儿。”
田柳儿逼着自己残忍地开口:“我不敢保证。”
徽媞笑道:“我不会死的,我能感受到,上天的善意。”
“公主,你真奇怪。”田柳儿禁不住道。
徽媞心里空灵,不作他想,笑道:“有时候你抱定一个信念,任凭谁说也不动摇,那么你所想的就会实现。从小到大,我都是这么坚信。”
“我喜欢你的性格。”柳儿道。
徽媞沉默一会儿,道:“不管怎么说,我都会尝试,哪怕我活不下来。只要能换来皇兄一天,让他看看他的儿子。”
柳儿叹一声,上前抚住她的肩膀,“公主,你是个善良的人,上天不会亏待你的。”
徽媞动容:“第一次有人这么夸我。”
那一刻,她忽然感到,死并不可怕。仅仅因为别人的一句“善良”,让她觉得,她是如此高贵地活着。
两天后,田柳儿在两人身上插了羊皮管子,换了血。不过可惜,皇帝没有醒来,从清晨等到晚上,皇帝依然没有醒来。
徽媞像霜打过的茄子,整个人都蔫了,被抬回哕鸾宫休养。
田柳儿委婉表示,她已尽力,可以准备后事了。
张嫣一颗心向无边深渊坠去,希望落空的感觉大抵如此。原来只是觉得悲伤,现在四肢百骸都喧嚣着绝望。
她没有勇气再看病床上的人一眼,回了坤宁宫。她想,她必须做点什么,来宣泄被命运捉弄的愤恨。
第二天一早,她头一次在坤宁宫召见了魏忠贤,说,现在皇帝生死未卜,国家又内忧外患,他们两人更应该摒弃前嫌,通力合作,稳定国体。
接着表示,解除客氏的监。禁,魏忠贤你把她领出宫去。
魏忠贤回到值房,问王体乾,皇后这是什么意思?
王体乾沉思了那么一会儿,道,皇后怕厂公发难,便率先提出了和解。
魏忠贤不相信:“她恨我恨得要死呢。”
王体乾道:“不如我先试探?”
于是,他向皇后递出辞呈,请求辞去司礼监掌印太监一职。世人都知道,他是魏忠贤的股肱。没了他,魏忠贤等于断了一只臂膀。
魏忠贤犹豫很久,才准他做出这一举动。
接着,便是忐忑的等待。
出乎意料,皇后坚决不允,还好言激劝:“卿是朝廷重臣,国事未定,怎能轻言离开呢?”
魏忠贤暂时放了心,把客氏接出宫外,每天照旧到司礼监报到,同时思索着全身而退的法子。
接下来半个月,陆续有两三个人上书,痛斥阉党几人不守孝道,直接提名的就是崔呈秀,父亲死了,你这畜生怎么不回家守灵?
对魏忠贤,是一字未提。
张嫣让人查了查,上书的几个都是阉党分子。
“这是什么意思?”
她问由检。
对付魏忠贤的事,她都是找信王商量。她已想过,如果皇帝真的不再醒来,无论她怀男还是怀女,这个江山都让信王来接任。
朱由检今年十七岁,脑子已能转好几个弯,阴谋诡计这些,他天生拿手。他认为,这些阉党中的小虾小蟹,对政局走向并无把握,因此两边都为自己铺路。弹劾崔呈秀,给皇后留下不是阉党的好印象,同时也不触犯魏忠贤的霉头。
对这些奏折,张嫣按他的建议,采取不予理睬的态度。
“等到大鱼之前,最好不要轻举妄动。”由检道。
下旬,御史杨维垣上书,弹劾崔呈秀贪权弄私,十恶不赦。
杨维垣是阉党中的骨干分子。大家都不傻。
崔呈秀已成众矢之的,对于张嫣来说,这是断掉魏忠贤另一只臂膀的大好机会。然而朱由检说:“再等等。”
“还要等什么?”张嫣讶然。
由检沉吟道:“无论如何,都要沉得住气。要等到一个敢于弹劾魏忠贤的人。”
张嫣便依他所说,严厉地斥责了杨维垣,让他不要轻言。
几天后,杨维垣再次顶风而上,弹劾崔呈秀,同时大肆称颂魏忠贤。在奏折中,他把清算东林的责任全部推到崔呈秀身上,同时声称,很多事魏公公本不想做,都是崔呈秀出的主意。
这下张嫣明白了,杨维垣的背后,站着魏忠贤。
连续几次弹劾给了魏忠贤启示,要想全身而退,这几年来的所作所为,必须对天下做出一个交代。
所以他指使杨维垣上书,把责任全部推给了崔呈秀。
从六月到九月,陆续又有人上书痛骂崔呈秀,以及魏忠贤。反击的时刻到了,一道圣旨,崔呈秀落马。
魏忠贤平安无事,但他仍觉得憋闷。虽然皇帝一日不死,皇后就不会要他的命,但反过来说,他也不敢把皇后怎样。
他已错过最好的机会,当时不该听信王体乾一家之言,放了皇后和信王。
如今为时晚矣。
张嫣的肚子已经七个多月大了,行动困难。为防人算计,她一直待在坤宁宫,每天傍晚时到乾清宫看看皇帝。
她在他脸上看到了希望。这希望是如此渺小细微,不是日夜厮磨的人,完全察觉不出来。
“在你醒来之前,”她摩挲着他的眉头,轻声呢喃,“我一定要把他赶出朝廷,不然你又舍不得动手了。”
她曾经想过,能不能如皇帝所愿,与客魏二人和解。已经不可能了,困难时期,或许他们能够暂时获得和平的僵持,一旦局势缓和,彼此的忌惮凸显出来,一定会拔刀相向。天启三年的事,她承受不了第二次。
六公主主动提出选婚推迟,张嫣不允,金秋十月照期举行。
公孙让人带话给徽媞,想见一见她。
和上次一样,徽媞坐轿子摇晃到故园。公孙一见她,大吃一惊:“你怎么跟纸片似的?”
“有吗?”徽媞晃悠悠地走进来,坐下后,手扶着头。
“你看看。”公孙把镜子送到她面前,“你以前虽然没有血色,但也不至于憔悴成这个样子,跟重病病人似的,哪像个十四五岁的姑娘。”
徽媞只觉这话如针刺,一把推开他,口气冲得不行:“有事快说!”
公孙见她发火,一下子没了胆气,嗫嚅道:“是,是。”顿了顿,他吞吞吐吐地说,“我……会不会落选啊?”
徽媞睁开眼睛,他正俯身看着她,白皙的脸庞离得极近,她可以看到,那双秀气的眼睛里写满了担忧。
徽媞心中一动,别开了眼,须臾又看着他,坦诚道:“公孙,你真的长了一张俊脸,俊到让人可以忽视你的其他。”
“真的?”公孙喜不自禁,咧开一个又傻又灿烂的笑脸,“公主,这还是你第一次夸我呢。”
徽媞道:“但是选驸马不是只看脸,我有一些话要嘱咐你。”她环视屋内,无精打采地说,“屋里好闷,我想出去走一走。”
公孙欢快地说:“到后面的花园逛一逛如何?”
徽媞摇摇头:“我说的是到街上看一看。”
出了郁府,行不多远,就是玉河桥。许是王恭厂爆炸闹的,很多商家都没开门,街上行人不多,放眼望去,只有秋风扫荡着落叶。
郁公孙走在徽媞旁边,摇晃着一把白纸扇,怡然自得。
徽媞笑了笑。
公孙便把纸扇送到她眼前,炫耀似地说:“公主,你看这字写得好不好?”
“碧云天,黄叶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可能太应景了,徽媞念着颇有感触,喃喃重复道,“北雁南飞,北雁南飞……”
她抬头看去,苍茫的天空上,一群大雁排成“一”字,翩然南飞。
“字写得很好,风雅秀挺,一点都不像你。”徽媞道。
公孙也不计较,笑道:“本来就不是我写的,这扇子是我表哥送我的。”
“噢?”徽媞瞟了他一眼,坏坏地笑了笑,脚步不停,朝国子监迈去。
“我表哥可是很厉害的人物。”公孙摇着扇子微笑,“就说这国子监,里面的学生极不安分,每每妄议朝政。公主可知,他们背后都是有人的。”
“是吗?”徽媞一脸疑问。
公孙笑道:“公主常年幽居深宫,这就不知道了吧?国子监的监生大都是花钱买来,天下哪里最富?江南啊。江南官员行走官场,都有富商在背后支持。他们想搅乱朝廷这锅水,通常都会发动学生。学生的身份最适宜,既不引人注意,又见多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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