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第57章


桑依依哑然,半响才捂嘴露出即伤心又委屈的神色,自行拿起勺子先喝了一口粥,再夹了一个包子,小小的咬了一口,直视着苍嶙山慢慢的吞入腹,同时吞咽下的还有他给予的无数冤屈和诬蔑,再开口时声调都带着哽咽的颤音:“若我还害你,何必等到现在。昨夜在你熟睡时,我就可以放一把火烧了这个院子,让你没有活路。”
苍嶙山没有动。
桑依依抹去眼角唯一的一滴泪:“原本以为你我还会有那么一丝丝的旧情,如今看来一切都是我的奢望了。”她放下筷子,伧然欲泣的凝视了苍嶙山一会儿。苍嶙山却不望她,他正忙着搅拌那热乎乎地烫手的粥,顺手挪过一个包子放在碗碟中,从中间挑开露出里面软香的蘑菇丁和滚烫的油水对杜青墨道:“小心点吃,有些烫。”
桑依依的气息猛地一滞,似哭似泣地抽吸一声,捂着唇跑了出去。哑巴立即跳了起来,对无动于衷的苍嶙山怒视了一眼,抱着粥碗夹了几个包子几块肥牛肉追了过去。
杜青墨叹息:“你何必如此待她。”
苍嶙山冷哼:“如果不是她,这屋子的主人早已命丧黄泉,我们也不用东奔西跑了,在这远离尘世的地方做一对逍遥夫妻正好。”说罢,自己一口就塞了一个包子到了嘴里。他实在是饿得狠了,几口就是一碗粥,丝毫不客气。
最后一个包子居然送到了杜青墨的碗里:“多吃些,等会我们还要赶路。”
桑依依正走到门口,闻言轻声问:“你们要去哪里?”
苍嶙山直接说:“不知道。”
桑依依嘴角一沉,亲手把酱牛肉往他身前推了推:“为何不多住几日,以后,说不定想见也见不着了。”
杜青墨一顿,仔细去辨别桑依依的神色,对方正巧抬起头来,一双眼咄咄生辉,似刚刚被海水清洗透彻的粉珍珠。她笑着对杜青墨道:“少夫人的伤寒又未好全,这偏远之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冒然上路加重了病势如何是好?”
苍嶙山探了探杜青墨的额头,道:“无妨。迟早都是要走,你也不必假惺惺的留客了。”
桑依依眼角的红色又泛了出来,咬着唇道:“夫君你好狠的心。”
苍嶙山嗤笑,目光溜到不远处蹲着吃剩饭的哑巴身上:“你这声夫君唤得太言不由衷了,我可担当不起。你的身心向着谁,就唤谁做夫君去吧,别再乱给我扣绿帽子。”
桑依依又羞又气,猛地一甩袖子冷道:“你的确不配。我桑依依再眼瞎也不会寻你这背信弃义的阶下囚做夫君。”
苍嶙山脸色一变,霎地从位置上串了起来朝着树干上跳了过去。
漫山遍野的树林中,由远至近地传来了马蹄声,还有兵器的争鸣声,苍嶙山几乎要咬碎了银牙,他翻身冲进屋子一脚就踹向了桑依依:“你这个贱。妇!”
哑巴啊地大叫,仓促中去扶桑依依,苍嶙山已经砸碎了菜碗,锋利的瓷片往那两人投掷过去。杜青墨吓得惊叫,桑依依只看到那苍白地碎片铺天盖地的迎面而来,下意识的遮住脸庞,不觉身子一暖,哑巴已经将她整个人抱得掩饰。就算无法说话,可这沉默地残缺男子却用行动展示了自己的深情,没有抬头,桑依依却无端的流出泪来,紧紧的揪住身前哑巴的衣襟。
苍嶙山还准备再给那两人最后一击,杜青墨已经拖住他袖子:“你快走。”
苍嶙山搂住她的腰肢:“我们一起。”
院子大门霍地被踹开,几匹高头大马闯了进来,高高的扬起沾满了泥水的蹄子,那马上之人的大刀如同刽子手上的斩头刀,发出森冷而绝望的光芒。
杜青墨身子一抖,苍嶙山已经抱着她跃上了泥土高墙,还没站稳,外墙下无数的银枪就刺了过来,他堪堪躲过跌跌撞撞的跳到古木上,还带着露水的枝桠打在人的脸上和身上格外的沉痛,谁也无法阻止男子心中那突然而至的恐惧。
他暴喝着,踩着厨房屋顶哒哒哒的跑到了后院。漫天漫地的红色石榴,就如溅在衣摆上的血迹,刺目,散发着腥气。苍嶙山脚步一顿,只看到那无数的硕果中暗影重重,他冷道:“没想到我会死在昔日同僚的手上。”人还没来得及倒退,已经有数枚银光擦着绿叶边缘朝着他们面门飞来,犹如乱石激云之势,让人睁不开眼。
苍嶙山拥紧了怀里的人,咬牙在空中翻了一个身,朝着原路倒退。
狭小的院落里,正门是朝廷的兵士,后门是二皇子的刺客,苍嶙山立在中央突生四面楚歌的感慨。
他大笑着道:“苍某何德何能居然能够劳烦两位大人苦苦追逼。”
正门马上之人笑道:“郑某为朝廷效力理所应当。苍小将军,请不要让下官为难,束手就擒等待候审吧。不管你有没有冤屈,朝廷都会给你一个公道。”
苍嶙山转过身面对着对方:“郑大人,你可有朝廷的缉捕令?”
郑大人手一扬,一卷文书就落在了人前。他朗声道:“皇上下令彻查二皇子谋逆案,但凡牵扯其中的官员不论品级一概缉拿入狱,等待审察。苍小将军,你的父亲苍大人已经什么都招供了,天网恢恢,你还不束手就擒。”说着就偏过头去,正巧与后院蜂拥而至的刺客们打了一个照面,他嗤笑道,“去了天牢说不定还有一条活路,若是落在了这群人手里,即刻命丧黄泉也不能怨天不公了。”
那刺客头子冷哼:“我等奉主人之命来追杀叛徒,还请郑大人不要坏了我等的大事才好。”
郑大人立马扬头:“这人都难逃一死,早死晚死都是一死。你又何必阻拦我的公事。来人,给我拿下苍嶙山!”
锵锵作响,两拨人马即刻朝着中央扑了过去。
苍嶙山倏地大喝:“慢着!”
郑大人问:“何事?”
刺客头子也盯着他:“有遗言快说。”
苍嶙山把杜青墨推到身后:“苍某一人做事一人当,还请两位放过我的夫人。她一介妇人什么都不懂,没必要被我连累枉送了性命。”
郑大人笑道:“我又不取你们性命,急什么。”
刺客头子冷笑:“让她走就是。”
苍嶙山将杜青墨环在怀里,轻轻的吻着她的鬓角,耳语道:“听我说,等我离开之后你即刻去找岳父,求他救我。我早已向太子投诚,只要二皇子案由太子检审我的性命就无忧,只是需要有人在其中替我周旋一二。你去求岳父,让我们早早团聚。”
杜青墨垂首:“若是父亲不肯……”
“他一定要答应。”苍嶙山打断她,握着她双肩的手臂越发用力,“这样我们才能岁岁年年暮暮朝朝。然后,你会替我生下嫡子,我会教他武功,带他一起上战场,光宗耀祖。我会让你做最风光的将军夫人,给你享不尽的荣华富贵。青墨,”他把唇贴在她的额头上,“你一定要帮我,我是你的夫君,我唯一相信的人只有你了。”
黑暗中,杜青墨在无声的微笑。她点了点头。
苍嶙山依依不舍的放开她,一点点,让她脱离自己的怀抱。
她的眉眼是那么的温柔,凝视着他的时候就如同看着一个不羁的孩童,包容着他的一切不安和浮躁,给予他说需要的希翼和勇气。她退后了一步,指尖在他的臂弯里划过,像是娇嫩的花瓣被清风卷走,余香绕鼻。她的身子脱离了他的桎梏,肩膀略僵,裙裾扬起,仿佛即将展翅高飞的蝴蝶,让人炫目,却无论如何也抓不住。
苍嶙山心底一紧,莫名其妙的觉得自己似乎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桑依依突地尖叫:“杀了她,你们答应了我会杀了杜青墨。动手啊!”
郑大人笑道:“杜大人的掌上明珠,太子殿下特意点名保下的人,谁敢动她。”
所有人一震,苍嶙山不可置信的转过头去,哑声问:“什么?”
郑大人诧异了瞬间,恍然大悟道:“原来你还不知道?杜大人早已是太子殿下的座下重臣,这次负责审察你父亲苍大人的就是他。啧啧,原本还不知道,以为杜大人这等清流只会一些之乎者也的酸话,哪知审问犯人时居然软硬皆施威逼利诱各种手段层出不穷,对律法也知之甚深,让人叹服。对了,你卖主求荣送给太子的那一份名单并不完整啊!若不是杜大人补全了余下部分,我们还不知晓你居然留了一手。难道,你还准备继续与他国贩卖武器,中饱私囊?”
“余下的名单?”苍嶙山震惊得头脑发昏,恍惚地想到从深山回到府中那日,杜青墨第一次走进他的书房。他本以为是杜青墨体贴他的身子,劳心家事才打破了规矩,原来是……
苍嶙山踉跄的倒退了两步,仔细将这些时日的琐事都回忆了一遍。焦氏的失踪,二姑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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