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弦歌默》第156章


我却暗自腹诽,若真是个漂亮的女儿,又该操心她将来要被登徒子给骗走了。不如男孩来得省心。过后又很担忧,父母兄长相左的意见,会不会把肚子里的孩子弄糊涂。
但近来几日,我总觉得世民忧心忡忡,开始我以为他是因为要筹备登基事宜而劳累,直至他不再在我的寝殿里批阅奏章,亦不像以往那样在我的面前同大臣商量政事而毫不避讳。
我疑心是出了什么事,而这事与我有关。
将我心底疑惑彻底揭开的那一天,是李渊借家宴之名留下了我和世民,单独在太极殿中召见。
李渊虽威严如昔,却隐见老迈,头发全白,行走中都有龙钟之态。两个儿子的死对他的打击定是大得。
世民宽大的袍袖下握住了我的手,听李渊在九龙环绕的座椅上说道:“世民,这个江山朕将要交到你的手上,但趁朕尚在此位,对你只有一个要求。”他霍然站起,纹绣着莽龙吐珠的袖摆高举,正指向我:“把这个女人赶出长安,绝不准她进大唐后宫。”
 ̄文〃√
 ̄人〃√
 ̄书〃√
 ̄屋〃√
 ̄小〃√
 ̄说〃√
 ̄下〃√
 ̄载〃√
 ̄网〃√
第118章 大结局(完)
飞舞的袍袖中世民握住我的手紧了紧,我茫然地回眸看他;他下颌线条冷硬;近乎一字一句道:“她哪里也不去;她不仅会进大唐后宫,还将是大唐后宫的主人,我的皇后。”
世民立于蟠龙浮雕的九阶沿下,本是仰头,而说这句话时却好像立于飘渺云鼎之上;睥睨天下;俯瞰苍生般地宣告。
我一时错愕,竟辨别不清他们话中隐含的枝楞。
龙岸上传来一声闷响;摆放着的端砚被李渊打飞直冲李世民袭来;他不躲不闪,任由它打在自己胸口。
黑色墨迹晕染上了浅蓝色的锦裳,好似一幅凌乱的画,宣示着李渊此时的冲天怒火。他将一摞小山般高的奏折堆到岸前,厉色道:“朕已给了你预闻朝政的权力,可还有这么多人越过你给朕上疏,你尚未登位,已因为这个女人惹来这么多非议,将来君临天下,要如何坐稳这江山?”
因为李渊刚才的动作浮动过大,有两疏奏折滑落下来,我倾身去捡起,打开,默念。
臣启陛下,当今朝野肃定,御储初善,实乃根基中虚谨防外忧之时。旦有祸端御出之侧,昔有泾州之败侳我大唐数万兵将,今有萧氏祸乱陨淮阳王于河北,然忠将克死于异乡,魁首逍遥于法外。何物蒙聩圣英之主,实妖媚上避圣聪,下乱朝纲。我大唐初建,实应避前朝艳糜之祸……
奏折自我手中滑落,万千片缕涌入心端,包括这几日世民的怪异,一同有了答案。我抓住欲争辩的世民的胳膊,低声道:“我们回去再说。”
他目光炯炯地看着我,:“瑶瑶,你放心,我……”
截断了他欲出口的话,我故作镇定,依旧平静地说:“回去再说。”
背后传来李渊高深莫测的声音:“杨忆瑶,你好歹为前朝帝女,应该明白宫闱之中的那点缘由。这么闹下去,只会让你更加难堪。”
我强忍着翻滚的情绪,不动声色地垂眸:“谢陛下提醒。”
或许察觉到我的手在颤抖,世民不再与李渊纠缠,而是匆匆行了礼,拉起我离开。我们一路上沉默无言,到了东宫,有内侍上前来禀报:“沈良娣她……”
世民烦躁地挥手,令他退下。
我心中一动,丹青?忙把那内侍叫了回来,问道:“沈良娣怎么了?”
内侍垂着头尖声道:“沈良娣未曾按太子指令随东宫内眷迁居庵堂,而是服药自尽了,留下遗书,说不管是挫骨扬灰,还是衰草荒坟,她都祈求与隐太子合葬。”
丹青便是如此,凄楚的境地竟让人觉出几分刚烈毅然。那曾画出无数澹墨丹青的手写出这般书信时,定也如常信然洒脱。她能坦然地接受宫闱女子凉薄的命运,没有丝毫怨言,心中定然是爱极了李建成。我只觉得一阵悲凉,心里再清楚不过,而今我是依靠着世民的荫蔽而活,若有一天我失去了这个庇护,下场会比她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都凄惨。
思之所虑,我吩咐道:“那就按良娣说得办。”
内侍似有顾虑,立在原处,不停地窥探世民的神色。世民的声音自背后传来:“夫人的话没听懂吗?”
那内侍立马如小鸡啄米般频频点头,慌忙退下。
殿宇中仅容我们二人,我凝望着羊脂玉屏中有些颓蔫的海棠花瓣,随不及往日娇艳,但醇香依旧。或许世事就是如此,有些东西看似不经意,影响却是如此深远。
世民握住我的手,神色冷鸷道:“你不必忧心,我有办法解决,只需要杀一两个多事之人,就再也没有人敢胡言乱语。这些谏官看上去大义凛然,实则都是些贪生怕死之辈。”
我任由他握着,也不挣扎,更无辩驳,只是悠然地一笑:“太子殿下未登基便要戮杀言官了。你忘了当年我父皇因何而亡国,斩杀谏议大夫,致使言路堵塞,满朝文武无人敢说真话,即便烽烟四起,依旧一片粉饰之词。”
他不赞同地摇头,“我绝不会成为第二个隋炀帝。”
我的手一僵,面上静怡如初:“他当年何曾不是满怀雄心,开疆辟土,想要缔造传世盛举。”
他一时语噎,竟未想出话来驳斥我。
轩窗半开,阳光自那儿蜂拥而入,澄澈明净,正照亮世民胸前的墨迹,我望着他的前襟喟叹:“世民,不要让我成为你锦绣山河上的一块永远也洗不去的污点。”
他美如冠玉的面上尽显哀楚:“不,你不会是我的污点……”忽而转身,锦袖拂过地面,扫起浅浅微尘:“帝辛立妲己,幽王宠褒姒,连深受诟议不清不白的赵飞燕都能当上皇后,为什么你不可以,为什么我不能像他们那样做?”他抚着我的肩胛,恳切道:“我只独断专行这一次,只这一件事,从今以后我一定从善如流,勤勉政事,做个好皇帝。”
“妲己?褒姒?”我有些错愣地笑了:“你只说了这些红颜祸水如何风光,如何倾国倾城,可他们下场如何?帝辛*于鹿台,妲己亦不能幸免。而褒姒随幽王流放,半生漂泊凄苦。这些亡国之君看上去一照为红颜,端得缱绻情深,实在懦弱无用得很,我生平最看不起的就是这种男人。一时痛快,图了自己心安,全然不顾生前身后自己的女人所要承担的凄风苦雨。”
“虽然陛下对我成见颇深,但他有一句话说得很对,若任流言蜚语传下去,只会令我更难看。”
面前疾风扫过,他陡然拥我入怀,臂膀箍得我骨骼生疼,“瑶儿,我不甘心。我即将登基,手握天下至尊的权柄,为何还是这般无用。”
我反抚上他的背脊,只觉心中满是充盈,“世民,这个世上没有哪个人是能完全随心所欲得,即便是皇帝也如此。你不要觉得歉疚,也不要担心我,我从很小的时候就生活在这些恶毒的流言中,早就已经学会了如何安之若素。我比你想得要坚强得多,这世上有许许多多的灾难劫数,我经历了许多,也早已不惧怕。只害怕你和恪儿还有我们未出世的孩子受到伤害。你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凭靠,我全部的幸福都系在你的身上,你若想让我后半生安然无忧,免受离苦,只有先保护好你自己。”
他将我抱得更紧,几乎要填平我们之间最微小的间隙。淡天一片琉璃,隐有浮云低垂,宛如我心中的寂寥。
将要离开,我却依旧什么都带不走,而不一样得,唯有这个正在我腹中成长的骨血。
我不忍再看他的神色,只是仰头看向天空,道:“世民,我给你三年的时间,三年后,你让这普天之下除了你再无第二个人敢堂而皇之地指着我,让我滚出太极宫,离开你。”
玉阶冗长,连天空中的阴霾也显得绵延无尽头。好像我们那总也历经不完的劫难。
可是纵然历尽沧桑,我仍然对这一段尘缘心存感念。我们都不是长情的人,却将彼此珍藏在心间坚持到了最后。迈出太极殿的这一刻,我已经释然,结果于我而言已经不再重要,这无尽的厮杀与谋夺将我心底最后的一丝阴郁恶念洗涤干净,从今往后,我杨忆瑶的心里没有恨、没有怨、没有对人世命运反复的不甘,没有爱而求之不得的执念,我的生命里只剩下爱,爱曾经和现在与我相伴休戚与共的亲人,爱我的孩子,爱我的……夫君。
=====
武德九年,九月三日,李渊颁布制书,将皇帝位传给太子李世民,自为太上皇,仍居于大内皇宫正殿太极殿。
武德九年八月初九甲子日,太子李世民在东宫显德殿即皇帝位,并大赦天下?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