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乔传》第77章


“伯符……”吕范也失态了。
太医,张昭,黄盖,太史慈,程普……能来的一个个全都闻讯赶来。小小的房间里立刻挤满了人,有笑的,有落泪的。有人发现了跪在门旁的白毓,有人拿了衣服给白毓披上,劝道:“夫人,别哭了。”
白毓心想:我不想哭,我好开心,可是……
她失控了。
肺叶一直在抽搐,每一次抽搐都带出一阵刺痛和一声嘶力竭的呼喊,仿佛刚出生的婴孩竭力索取氧气,仿佛现在才开始感到不安。
谁来教她怎么停下来啊!
孙策这一昏迷就是三天。虽然太医说还需要静养,不可以移动。无论如何众人心中的一块石头总算是落了地。白毓被带到了另外一个房间。虽然她一直坚持说自己没事,可是所有人都一致认为现在最应该休息的就是她。
也许是因为在这个小院里已经住了一段时间,虽然换了个房间,白毓却感到非常舒适和放松。一旦一个人静下来,她简直就是碰到床榻就倒了下去。
闭上眼,作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梦,睡得极不安稳。白毓觉得该起来了,想要出去走走。
“可是夫人,您刚刚才进去休息不是吗?”守门的军士看着白毓发青的眼圈,迟疑地说。
白毓看看天色,确实没什么变化,于是决定回房再睡一会儿。可是这次她几乎还没有睡着就已经又惊醒了。
反反复复折腾了半天,她终于躺不住了。
来到院子里,听到孙策房中有有声音穿出,看样子像是有人在议事。
“太医都已经说了要静养,这些人怎么还挑这个时候去烦他!”白毓皱紧了眉头,就要推门进去把那些不识相的人轰出来。手触到门板的时候,忽然听到房中有人说道“刺客”二字。
不知为什么,白毓心中不安的感觉更强了,觉得有些事情要首先解决。
随便抓了一名守卫,问:“邱旌被关在哪里?带我去!”
原来关押邱旌的地方不远,就在另外一个院子里,与孙策住的地方仅仅隔着一栋围墙。房子四周只零星的站着几名兵卒,白毓见到以后就火了。
“我吩咐的弓箭手在哪里!”她怒喝道。没人能回答,她就这样带着一身怒气猛地推开了房门。看到房中的景象,眼前忽然一花。
时间,仿佛一下子到了皖水江边遭遇刺客的那个月夜,一个帅气的年轻人为了逗她开心,故意嬉皮笑脸地说:“都说这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我就琢磨这巨隐怎么也应该隐于后宫才对……”
百越山川密林中,他一身农夫打扮,仔细帮她挑脚上的水泡,忽然失笑。说道:“我突然想,跟你这样的村姑在山里过一辈子好像也不错……”
“我的家乡,是个有很多奇人异士的小村庄……”
“夫人,我回来了……”
一幕幕类似的画面瞬间不停地在白毓眼前闪过,好像故意阻挠她看到眼前的镜像。然而她还是看到了。
那个熟悉的人挂在房梁上的身影,还穿着三天前的血衣。
71。 第73章
说来也怪,白毓现在最感到头疼的是怎样跟小玉解释。那个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比任何人都更了解照顾自己的小玉,嘴巴不饶人的小玉。邱旌连一句话都没有留下。整个房间内只有那封信笺,墨迹上还淡淡的留着泪痕。白毓就拿着它,反反复复地读。
怎么看,这都是一封哥哥写给弟弟的家书。
那个时候,他的身体还是热的。多半是那时听到了白毓的哭声,以为孙策死了,再也没有人能证明自己的清白……真是傻瓜。
“小玉,我对不起你。”
“小姐,这话是怎么说的?”一身缟素的小玉言语之中出乎意料地没有悲切,有的只是冷漠,“你对不起的人,从来都是不我……你的确是从一开始就不信他的吧?”
小玉捧走的灵位,上面明明白白地写着“荀丘”两个字。很少有人知道荀攸还有个不入族谱的弟弟。
白毓望着小玉的背影,想挽留却不知该从何开口。
只是一时自作聪明,她一下子就失去了两个最亲近的人。该改变的却一点也没变。现在却又能怪谁?
“你连喂药都能走神?”孙策呵斥道。白毓一惊,手中的汤勺抖了一下,汁水泼了出来。
最近他的心情烦躁,一点小事就能大发脾气。知道他是因为北伐计划被完全打乱而烦闷,她咬了咬嘴唇,只是用手帕去擦洒落下来的药汁。
孙策伸手夺药碗说:“笨手笨脚的,还不如我自己来。”看着大乔完全不施粉黛青白憔悴的面孔,双眸已经没有往日如水般夺目的光华,他也觉得自己做的有些过了,不过到底是没有多说什么。正默然间,不留意手猛地一抖,洒了更多的药汁出来。
“你怎么了?”白毓接过药碗放在一边。孙策则是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自己颤抖的双手。
“这是怎么回事!”他又惊又疑,忽然就开始咳嗽,当晚便烧了起来。太医瞧过以后,纷纷摇头。
古时病情最怕反复,一旦元气回转不来,人就要糟。
“这是天要亡我?”孙策躺在病榻上,闭上眼睛,只觉得周身的力气正在慢慢消失。
“不一定的。”白毓正在用温水给他擦汗,闻言勉强打起精神,笑着说,“真的不一定的。你看,我们两个可以找个地方,安静的养病,不让任何事情来打扰。”她轻轻抚摸孙策的额头,柔声道,“真正的安静,只有我们两个,什么都会好起来的。”
孙策良久无语,半晌忽然睁开眼睛。
“我死后……江东会怎样?”他只觉得说话都吃力。
白毓抬起了手,惊讶地看着孙策,发现孙策也在看着自己,面容憔悴,目光清明。
“邱旌跟我提过好几次,说你问起许贡的生死。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会死在许贡门客的手里?你还早就知道自己会嫁我,你还一开始就知道袁曹官渡之争的结果。那你也应该知道江东以后会怎样,天下会怎样……告诉我,让我安心。”他一口气说完,好像生怕再不说就来不及了一样。
怎么会?他竟一直知道!白毓无法置信地瞪圆了眼睛。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不早说?为什么我都刻意去忘记了,你还要我想起来!
“我死以后……”
“别说了!”白毓终于忍不住歇斯底里地吼了出来。手中的水盆被狠狠地摔在了墙上,四分五裂。水溅了满地。门外的人闻声纷纷进来,却不知发生了什么,全都踌躇在门口。
“没事。”孙策对赶来人们说,“夫人失手打翻了陶盥而已。你们下去吧。”
看着脸色焦黄的主公和在一旁跪坐在地上哭得抽搐的夫人,谁都不会觉得这像是“没事”,可是谁都不敢多话,于是马上退去,连那碎了一地的碎陶片都不去管。
“毓。”他轻轻呼唤。她却只顾着哭。他想起身,却没有力气,只能叹气。
“过来好吗?”声音近乎哀求,“你离得太远了,我摸不到……”
白毓仍是埋头哭,只是换了个位置,靠着床榻,好让他能够抚摸自己的头发。
“我好恨,为什么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她什么都不管了,抓着被子只是哭喊,“我不要在这个时代再待下去了!”
她太累了,哭着哭着竟然伏在塌上睡着了。醒来时已是深夜。身边的孙策已经熟睡,手还轻轻搭在她的头上。
默默离开,寻到无人处,白毓捏碎了手中的玉符,过了片刻,白领精英装的于吉出现在她面前。
“有办法吗?”
于吉摇摇头。白毓木然地笑笑。
果然,还是没有希望才不会失望。
“那么我需要一个可以安静养病的地方。这总做得到吧?”
病榻前,张昭,吕范,程普等人全都到了,看到平时生龙活虎的人现在苍白的脸色和凹陷的双颊,都低头不忍再看。孙策向他们一一望去。
“可惜,公瑾和子纲不在。”
张昭起身:“回主公,公瑾将军正在路上,不日即至。”
孙策摇摇头。
“来不及了。我今日招诸君前来有要事相托。”他示意白毓将自己扶起来。
“现在中原局势混乱,以吴越两地的人马势力,足以和天下英雄比肩。无奈幼子年少羸弱,不堪扶持。孤今日传位于弟,诸君一定悉心辅佐。”他闭上眼睛,“仲谋,你过来。”
众人面面相觑,毕竟传位于弟这种事情并不寻常,从来只是在君侯本身没有子嗣或者失势的时候才会出此下策。再看吴侯身旁的大乔夫人,凄然的脸色一直毫无变化,想是二人早已商议过了。
这次出征,孙策的三个弟弟都随军在身边。孙权才犯下大过,带着满面泪痕惊讶地看着孙韶将吴侯印信捧到自己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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