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荒纪年》第237章


“大哥!”混乱中有人紧紧扶住了他的手臂,将他疲倦得几乎栽倒的身子扶稳。励翔掏出随身携带的水囊递到尘晖唇边,带着哭音道:“大哥,对不起,我忘了你只是代表民间,根本不能和官府沾上关系……”
尘晖说不出话,只是感谢地拍了拍励翔的手背,接过水囊喝了几口。他真是渴了。
“哼。不过那些冰族人也确实可恶,你听听他们刚才在说什么?”励翔愤愤地道,“自己这个处境,还敢瞧不起鲛人,活该被空桑人看不起!”
“那不是理由……”尘晖喝了水,总算缓过一口气,他缓缓扫视着身边簇拥的人群,用力说道,“翼族、空桑、冰族、鲛人……都是创造神的子民,不该有高低贵贱……谁都不该……歧视谁……”
“空桑、冰族和鲛人,我能想明白。可是翼族是神族啊,我们怎么能跟他们相提并论?”励翔疑惑地问。
“尊敬或者蔑视,看的是行为,而不是……出身。”尘晖说到这里,将水囊还给励翔,继续往前走去。
他听说在太守严禁出城的律令下,空桑人聚居的街坊也仿造冰族人组织了保民营,他们抓获了几个和空桑人发生冲突的冰族人,绑在坊口的牌楼下。于是尘晖希望能见见保民营的首领,在四处碰壁的朔方城中打开一个缺口。
由于三年前的声望,尘晖无论走到哪里,总会有人认出他来,招致周围的人聚集围观。励翔心里十分厌恶这些看热闹的人,却又不能驱赶,只好招呼着十几个忠诚的追随者簇拥着尘晖往前走。
等到终于看到那几个被绑在牌楼柱子上满身是血的冰族人,尘晖向看守问道:“他们犯了什么罪?”
“他们打伤了我们的人。”看守认出面前的人是净水圣使,不由产生了一丝退缩之意。
“你们也同样打伤了他们。”尘晖转头对励翔道,“放他们下来治伤。”
励翔答应一声,带着几个人就要上前,牌楼前却突然冲出来一个老人。他须发散乱、衣衫破碎,挥舞着手中的拐杖叫道:“谁敢放了冰夷,我跟他拼命!”
“老人家,您……”励翔见这个老者满目血红,面有癫狂之色,连忙走上去想将他拦住。
然而老人竟然一把推开励翔,径直冲到尘晖面前,大声叫喊着:“冰夷杀了我儿子,杀了我儿子!可你为什么一直都站在冰夷那边,为什么一直阻止我们复仇,你忘了自己也是空桑人吗?”说着,一拐杖就向尘晖腿上抡去。
“老人家,听我说……”尘晖下意识地躲闪了一下,见老人扑了个空几乎摔倒,连忙伸手去扶。
“你是个骗子……”老人血红的眼珠,忽然定定地对上了尘晖的眼睛。
尘晖一惊,恍惚中看见老人另一只手里闪闪发光的东西,然而还不等他反应过来,一个人影已从人群里冲出,一把将老人推了开去。雪亮的短刀“叮”的一声落在地上,上面沾满了血迹。
“他们都是骗子,儿子,你死得好冤啊!”老人奋力挣扎着想要从众人的手中挣脱,仰起头大声哭号起来。
“沫姐姐?”尘晖的视线落在推开老人的女子身上,嘴唇无声地动了一下,随即腹部的刺痛让他踉跄了一步,右手捂住伤口跪倒在地上。
指缝间汩汩而出的鲜血惊住了围观的众人,也如同烈焰一般燃起了舒沫的理智。她一步抢上去扶住了尘晖,心中又急又悔——为什么没能打掉老人手里的凶器,为什么还是让他受了伤?
尘晖转过头避开她的脸,原本撑在地上的左手竟然抬起来,将舒沫搀扶的手推开。冰冷的寒意一瞬间将舒沫冻在原地,下一刻几个人已经抢上去围住尘晖,有人则拨开众人冲了出去:“我去请大夫!”
然而尘晖是不可能等到大夫来了。原本虚弱的身体遭此重创,仿佛骆驼背上加上了最后一根稻草,他终于无法支撑地倒了下去。迅速流失的鲜血让他的脸色一片惨白,眉间的双辉珠也闪了闪,逐渐暗淡下去。
“大哥!”励翔手忙脚乱地想用衣襟裹住他的伤口,却无济于事。极度的惊恐中,他转头盯着一旁呆立的舒沫,哭喊道,“你不是很有本事吗,为什么不救救他?”
“闭嘴!”舒沫忽然惊醒一般对励翔呵斥了一声,随后跪在尘晖身前,并起右手食指和中指,在空中画了一个咒诀。一时间,无数细细的绿芒从她的指尖涌出。她垂下手,将那些闪动的绿芒均匀地洒在尘晖长达五寸的伤口上。
“沫姐姐,原来你已经恢复灵力了?”励翔看着绿芒落入尘晖的伤口,渐渐止住了汹涌而出的血,不由惊奇地叫道,“那你刚才怎么没能阻止那个疯子?”
“找个地方让他休息。”舒沫没有理会励翔,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想要站起来,眼前却骤然一片黑暗。她生怕别人看出她灵力衰竭的异样,站在原地不动,又重复了一句:“谁那里清静?”
“去我那里吧!”一个大夫模样的人快步奔了过来,俯身对尘晖行了一礼,“圣使还记得我么?”
尘晖无力地点了点头,眼里浮起信任的笑意。于是那个大夫也笑着点了点头,指挥众人拆来门板,让尘晖躺下,顺带还将那几个受伤的冰族俘虏也解下来,一同抬上了门板。
“若是有人问起,你就说是明粟把他们带到塔桥去了。”大夫向看守交代道。
“你叫明粟?你怎么认识大哥的?”励翔好奇地问。
“跟你一样,我也曾经追随净水圣使在西荒修行。”明粟抬着门板的另一头,一边走一边回答。
“原来你也是……我还以为……”还以为你们都吃不了苦跑掉了呢,励翔咽了咽口水,将后半句话吞了回去。
“嗯,我离开圣使之后,就一直在朔方的塔桥里为人诊治。”明粟低头看了看尘晖平静的脸,又道,“据我所知,前后追随过净水圣使的人如今虽然都做着不同的事情,可一直都在默默地帮助别人。”
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一座木桥上。这座木桥连通朔方的贯城河,也是河水正中的圆形石塔与岸上连接的唯一通道。
明粟打开石塔底层的木门,将尘晖和几个冰族伤员都抬了进去。见励翔好奇地四下打量,明粟一边搬出医箱,一边解释道:“这个石塔原本是用来向过往船只收税的,后来荒废了,我就占了开了个医馆。”
“我的伤不碍事了,先照顾他们吧。”尘晖躺了一阵,感觉精力奇迹般地恢复了。他向忙碌的明粟和励翔摆了摆手,扶着墙壁站起身,走到塔外的桥面上。
石塔窄小,于是尾随而来的人们都静静地等在桥下,看到尘晖出现,都欢呼起来。
尘晖笑着向他们招了招手,目光却悄悄地搜寻着某个身影。披着那条无依谷里带来的披巾,舒沫看上去就和普通的西荒妇女一样,然而若不是她,只怕自己真的会死在那个癫狂的空桑老人手中。
可是她已经不见了,'w/w/w/。/wr/s/hu。/c/o/m/'是他亲手将她推开的。
伸手捂了捂肋下,伤口已经愈合了,可是心里的伤口,却似乎还在滴着血。尘晖正有些恍惚,冷不防“啪”的一声,有什么东西在朔方上空轰然炸响,惊得所有人都不由自主抬头看去,却只能见到几点白光从半空中落下,继而消失不见。
这是烟花?可是大白天里,谁会放烟花呢?还不待众人反应过来,远处便传来了一阵奇怪的声音。那声音“嘤嘤嗡嗡”听不分明,却气势夺人,仿佛酝酿已久的潮水忽然冲破了堤岸,势不可当,将众人的心顿时提了起来,对即将到来的一切惊恐不安却又不知所措。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一个声音尖叫着打破了沉默:“冰夷攻城了!”
“冰夷攻城了!冰夷攻城了……”接二连三的声音从城墙那边传过来。人群像是突然被噩梦惊醒的孩子,愣了一会,方才“哇”地大哭起来,四散开去。
“跑不了了,城内的冰夷就是内应!”消息从人群的前方传回,一个比一个让人心惊胆战:
“宣德坊起火了,冰夷军队正在攻打太守府!”
“城墙上都在肉搏,根本不可能逃出去!”
“街头已经开战,路人都会被乱兵杀掉!”
“圣使,我们该怎么办,救救我们吧!”一个空桑女人忽然跪在尘晖面前,接着“呼啦啦”地越来越多的人跪了下来。之前他们还在怀疑这个三年前的恩人究竟是何居心,可当泼天的兵火降临之时,他们发现还是唯有他可以寄托最后的希望。
“大家不要惊慌,我一定会保护你们的。”尘晖高声道,“我们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躲一躲。”
“若论易守难攻,我觉得这座石塔最为合适。”出来查看动静的明粟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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